那日在宫里,林若华从萧长离与萧玄鹤的争吵中看得清楚。
萧长离点点头,满不在意:“没错,如果当初父皇提议的人选是萧玄鹤,说不定他就答应了。”
“那后来呢?”林若华问。
“杜太傅回府后,当即给在老家任职的嫡长子,也就是杜小姐的父亲寄了一封信。信中提及皇上有意与杜家结亲,字里行间隐约流露出对家族未来的担忧。杜小姐的父亲也是个聪明人,自是弦歌知雅意。在收到信的第二日,杜小姐便被嫉妒她的庶妹得知消息,半夜故意引至后院,推入自家的荷花池中,溺亡。对外说是庶妹为了谋夺这门婚事,但实际上,动手的是杜小姐的生父。”
萧长离随手将梅子扔在桌上,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这些细节,都是萧长离后来亲自从杜小姐的父亲,那位杜大人嘴里撬出来的。
林若华睁大眼睛,久久未能言语。
她最开始还以为,是杜小姐自己不愿意嫁入东宫,父女俩争执之下发生的意外。
原来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人问过杜小姐的意见。
而且杜小姐死的时候,杜太傅还健在,甚至可以说,害死这个孙女,本就是他的意思。
祖父暗示,父亲动手,孙女殒命,另一个孙女顶罪。
林若华张了张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毒的心啊!
“后来杜太傅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老泪纵横,说自己治家不严,让孙女遭此横祸,求父皇恕罪。又言已处置了残害手足的庶出孙女与玩忽职守的仆役。父皇当然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但杜家已赔上两个孙女,也不好再深究,于是扶杜太傅起身后,又安慰了几句,此事便不了了之。”
萧长离脸上的嘲讽愈加明显:“一年后,杜太傅病逝。坊间甚至有传言,说他是因痛失孙女,郁结于心所致,真是感天动地的祖孙情啊。不过杜家自他离去后,日渐式微,族中子侄多平庸之辈,唯有杜小姐她爹还算有些钻营之能。”
杜太傅死的那年,萧长离主动请缨去西北剿匪,一去便是一整年。
班师回朝时,带回的不仅仅是军功,还有不少将士的拥戴。
朝中风向开始微妙转变,一些原本观望的官员,悄悄向他靠拢。
他冷笑一声,又道:“只是这人忘了其父临终嘱咐,见我势力渐长,竟写信试探能否再送一女入东宫,太子妃当然够不上,无论是侧妃,甚至侍妾皆可。我被扰得不胜其烦,便命人查了他任上那些勾当,足够让他在牢中思过数年。上月,他刚病死在狱中,哼,真是人走茶凉啊。”
言已至此,萧长离给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吹,抬眼,却见林若华仍睁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萧长离:“……”
好像有点得意忘形,是不是又吓到她了。
“你……”萧长离垂下眼帘,轻轻放下茶杯,声音低了几分,“是否觉得我手段太过?”
林若华怔了怔,随即摇头:“不会,那叫罪有应得。”
萧长离正对上林若华清澈的目光。
没有畏惧,没有疏离,只有坦然地理解。
萧长离只觉心中涌入融融暖意,嘲讽褪去,脸上已是林若华所熟悉的温润笑意。
只是,林若华又陷入沉思。
杜太傅病逝那年,正是林若华与萧玄鹤初遇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