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衡应允。
裴停云取过膳夫手中的砂锅,手指在锅内一蘸,油花在皮肤上闪着光,向着齐澜道:“是也不是?”
齐澜万没料到,裴停云竟在出手帮他,转瞬间找好说辞,点头承认:“却有此事。前两日,户部主事段大人体恤监生陈冠,命膳长每日为他煮湖鱼补身体。自有鱼吃,陈冠半夜发病,死活闹着要吃鱼,我等害怕他疯起来自戕,便只能半夜捉翻塘的死鱼,带至膳房煮了。”
赵世衡径直问膳长:“段主事是否曾吩咐于你,需每日为监生陈冠烹煮湖鱼?”
膳长点头:“启禀大人,确有此事。每日午食,小的都会熬一锅鱼汤,送与号舍。”
“如此一来倒是说得通,这几月大旱,后湖每日浮上来的死鱼甚多,一锅炖了也是腥臭难闻。”徐彩和颔首,带着怜悯的眼神看他。
赵世衡目光锐利,令人将齐澜犯禁举止录入集讹簿,并命陈冠号舍众人恪守后湖规矩,下不为例,若有再犯,一律重罚。
找出失踪监生的线索再次断了,千户看着远处的鸡鸣寺金黄庙身,借用佛法强压胸中翻腾的怒意,最终黑着脸不发一言,带着兵卒离开点卯厅。
夜半擅闯膳房的波折到此为止。
点卯完毕,监生齐入库房驳查黄册。
以往窗台上的青瓷瓶中都插着一枝后湖粉荷,今日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瓷瓶。
郎瑛在经过刘狒时,他一副了然,比划着手势。
上午刘狒抱着肚子去三次茅房,三次悻悻而归,对郎瑛的眼神置若罔闻。
第四次,郎瑛怒而起身,一并上前探究竟。
裴停云薄白的唇抿一线,驳算的手指停顿,探向了腰间的绳索——嘲笑有些人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门口立了个虚缈的青雾般的影子,低垂的脖颈朝着裴停云方向探来,两相对视后,祝千秋惊惧地轻颤。
裴停云将腰间的手指收起,狭长的眸光看不清情绪,下巴朝着郎瑛走的方向轻抬
。
库房无一人察觉到,司礼监小内侍悄然来到,又如一阵青雾消散,追着郎瑛的踪迹赶去。
趁着兵卒巡查完毕,郎瑛一将刘狒按在近旁粗壮树干背后:“我没耐心!”
刘狒双手拍打郎瑛的手臂。
“带我见陈冠,否则我即刻上报你们驳册耍的花招。”郎瑛将银簪戳在刘狒的喉咙。
刘狒吓得嗓音陡然拔高,双手举高:“不敢不敢。”
郎瑛将银簪刺入刘狒皮肤,血珠凝出:“说!”
刘狒低呜呼痛:“听闻陈冠今早又发疯,见着什么吞什么……吓人得紧,原本我不信。今日三次前来,次次扑空,可见是真的了。”
“你当初是如何与陈冠结识的?”郎瑛手中的银簪再度用力。
“我……我骗他说我是太子爷,只要帮我驳查黄册,便能送他出后湖,他开心不行,却只挑顺天府的黄册驳查。”刘狒感觉血水从喉咙流出,浑身冰凉,该说不该说地都倒出来。
“卑鄙小人!”郎瑛目睹过陈冠当初壮志凌云,便难以想象他失狂的模样,更难以接受刘狒这等小人,捏着陈冠在痴傻中仅存的希冀耍弄。
因为,她不知在刑部的刑讯中,阿兄是否也会被人如此对待。
郎瑛银簪猛地抬起,向着刘狒手臂刺去那刻,一抹绿色袖袍死死勒着郎瑛的手臂,拽向烈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