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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1 / 2)





  道尔顿单手捂住脸,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自嘲地笑了起来。

  “不要在我这里发疯。”

  女王淡淡地说,抽出一张纸,笔尖蘸了一下墨水,写了一道简短的命令,丢给年轻的黑发军官。

  “去安排守卫。”

  “是。”

  道尔顿张手稳稳地接住丢过来的命令,凑过去俯身亲了一下女王细瘦的、坚定的、不可动摇的手腕。

  “亲爱的女王陛下。”

  他声音又轻又冷,缠绵中透出角落青苔般的寒气。

  ……………………

  鲁特帝国与罗兰帝国的关系一直以来颇为微妙。

  两个天国之海东岸最重要最强大的国家与雅格王国共同的矛盾,和东方草原乌勒民族的威胁,使两个帝国在很多时候结为盟友,共进退。但罗兰与鲁特北部绵长的边界线,彼此之间在天国之海的商贸竞争,使得双方在远征与对抗远征的间隙,时常爆发短暂的战争。

  对于罗兰王国来说,一旦来自雅格的威胁减轻,那么鲁特立刻便会成为最大的威胁。对于鲁特帝国,情况也相差无几。

  帝国最高统治者的会面,在任何方面都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早在女王与皇帝抵达会面地点之间,双方的使团就已经经历了漫长反复的商讨。正式会面的每一个细节都具有特殊的政治意义,都关乎帝国威严与接下来的谈判,都必须经过仔细的磋商。

  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罗兰女王与鲁特皇帝谁先进城,由谁迎接谁。

  按照鲁特帝国官员的看法,应该由罗兰女王在贝尔莱德城外等候迎接鲁特皇帝。而罗兰官员则坚持鲁特皇帝必须亲自前往城内的议事厅会见罗兰女王。鲁特官员想要以罗兰女王的未婚妻身份,进行争论,罗兰外交官则隐晦地威胁,如果双方不能遵循婚姻协商中的王权条令,那么婚约也可再行商议。

  比起去年进行婚姻谈判的时候,如今的罗兰外交官们态度强势了不少。

  这令鲁特的官员们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去年罗兰女王与鲁特皇帝结盟的时候,内外交困,女王权力衰微,需要倚仗鲁特帝国的支持稳固统治。谈判时,鲁特帝国自然占据上风。但从八月神迹起,事态便开始急剧转变,困扰罗兰多年的宗教问题在八月神迹中得到肃清,两部重要条例与海盗的加入,令帝国的海军起死回生,玫瑰之夜与海军改革标志着女王收回权力政策的成功。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教皇国也隐隐表露出了与罗兰女王交好的态度。

  许多鲁特贵族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他们绝无可能通过联姻,将罗兰并入鲁特帝国。

  鲁特帝国面对是一位打破他们对“女人”全部惯有认知的女王。她岂止不软弱不任人操控,简直称得上心狠手辣,雷厉风行。

  道尔顿靠在灰色调的石墙上,外套随意地搭在肩膀上。

  他眺望着不远处正在进行繁忙准备工作的宫廷侍从们,手中无意识地拆卸着自己的轮燧枪,拆开,装好,又拆开……如此重复不断。

  “老大。”

  副官小心地瞥了一眼道尔顿手中被他反复摩挲的枪。

  他们的老大以往也经常有事没事就将枪掏出来摆弄,像对待情人一样对待自己的配枪。但和往常截然不同,道尔顿今天拆卸枪支的动作格外凶狠。副官有几次看到他眺望向远处鲁特帝国队伍即将到来的方向,目光阴冷得可怕,手指还下意识地扣在了扳机上。

  “谈判结束了?”

  道尔顿面无表情地将枪上膛。

  “是的。”副官斟酌者措辞,静立避开某些关键而又敏感的字眼,“最后决定女王陛下与奥尔西斯同时进城,在同一时间抵达城中的克什米亚大教堂,在那里签订罗兰和鲁特接下来的军事同盟条约。”

  他开始后悔,被那些小兔崽子们诓骗开给顶头上司汇报事务。

  “克什米亚大教堂,”道尔顿摩挲着扳机,语调里隐约透着森寒,“听说是个受祝福的地方。他们要在那里完成订婚仪式?”

  副官不敢回答了。

  道尔顿的视野里印出在风中展开的旗帜。

  罗兰女王与鲁特皇帝的会面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场需要竭尽全力的政治表演与皇家戏剧。于是锦缎华盖,綉有十字剑与玫瑰王室徽章的旗帜漫卷成海,所见皆是喧哗,所见皆是欢歌。道尔顿能够看见横幅上绣有罗兰家族的“荣耀至上”和女王个人箴言“此处之外,再无一物”。

  “我记得你有过一个恋人。”

  漫长的沉默后,道尔顿忽然说道。

  副官有些惊讶于道尔顿居然记得这些小事。

  追随道尔顿的火枪手大多和他一样,出身卑贱。最开始,道尔顿只有不到十个人的队伍,他们最狼狈的时候曾在秋季绵绵的阴雨里,一动不动地趴在泥泞中,等待着改变命运的伏击目标到来。那时候,为了防止因为天寒昏睡过去,一群人胡天海地地乱侃。

  道尔顿是那个趴在泥沼里,仍然将枪端得沉稳笔直的人,也是唯一没有参加谈话的人。

  久而久之,他们在崇拜他的同时,总也有股非同寻常的敬畏,总觉得像老大这种冷酷而又果决的人,注定未来是要出人头地,成为了不得的大人物。

  副官觉得有些唏嘘。

  不是都说只有心如磐石,无情无爱的人才能成为传奇吗?

  可心如磐石的人如今也有了他想要留住的玫瑰,而他喜欢的玫瑰才是真正地心如铁石。

  “很久以前的事了,”副官有些想折点什么东西咬在嘴里,当兵之前他是个花匠,一些习惯保留到了现在,“她叫艾蒂尼丝·沃文。”

  “是位贵族小姐吧。”

  “是啊,”副官手指四下摸索想要扯根杂草,他是被兄弟们派来劝老大的,理由是他话最多最会说,但现在他忽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是男爵的小女儿,现在看起来男爵也就那样。不过那时候,男爵就是了不得的老爷了,她的眼睛是车矢菊的颜色,头发比金子还要灿烂。我们举行了一个秘密婚礼,没有神父,没有见证人,我给她的只有一枚黄铜戒指。”

  道尔顿还记得第一次听副官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们一伙人趴在泥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