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还不错,」燕雨爽快地承认道,「公主对待下人恩高?义?重,宫里的侍卫做梦都想伺候她。我弟弟在?校场练武的时候,多的是一群侍卫求他帮忙,千求万求,就想见公主一面?,不过我弟弟谁也?不理。」
凌泉对他明?褒实贬:「燕大人心直口快,真是个率性人。」
燕雨还以为凌泉在?恭维自己。他嗤笑一声?,感慨道:「说实在?话,我天?生一张巧嘴,走遍天?下都不怕,走到哪儿都能交到朋友。我要是出门闯荡江湖,定会……」
谢云潇忽然?接话:「捉襟见肘,沦落街头。」话中暗含淡淡的揶揄:「旁人同?你说上三言两?语,便能打探到你的全部家底。」
燕雨怔了一怔,先?是结巴了片刻:「殿丶殿下。」然?后才辩解道:「我在?皇宫当差的那些年,嘴巴严的就像没?开缝的鸡蛋。」
谢云潇和燕雨相距足有一丈远。
谢云潇仍在?俯瞰远景。他背对着燕雨,低声?道:「蛋壳薄而易碎,经不起风雨。你是公主的近身侍卫,理当稳如磐石,磨砺心志,绝不能三心二意,摇摆不定。你先?前遵守的规矩,更该沿袭至今,每日自觉丶自省丶自察,不得有缺。」
苍穹中鹰鸟高?飞,燕雨双手揣袖,仰头望天?,嘴里嘟囔道:「您并非我的主子,我可没?在?凉州参军。」
谢云潇半真半假地威胁他:「凉州逃兵,杀无赦,斩立决。」
燕雨环顾四周,只?见谢云潇的侍卫威风凛凛丶杀气腾腾,他被他们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又扶住一株槐树,胸腔中的一颗心脏越跳越快,他失笑道:「您说的是,小人明?白,定会遵命。」
四天?前,华瑶亲手处决了晋明?,并把晋明?及其属下大卸八块丶焚尸灭迹,这一切都被燕雨看在?眼里。
晋明?的属下也?曾在?皇宫当过差,只?因他们跟错了主子,便被猛火烧得魂飞魄散丶尸骨荡然?无存。或许他们的今日,就是燕雨的明?日。
燕雨不敢对别人说,其实他有些怜悯晋明?的属下。因为他自己也?不是什么贵族,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天?生一把懒骨头,怕疼怕苦又怕累。
他不想建功立业,只?想做一个寻常的武夫,此生不再跟着华瑶打打杀杀丶担惊受怕。
他偷偷地置办了些茶食干粮,既想一走了之,又惦念着华瑶和齐风,心中犹豫不决,至今还没?打定主意。
他要是真跑了,谢云潇必然?会杀了他。
燕雨神思?飘荡之时,谢云潇从他身旁走过,众多侍卫跟紧了谢云潇,顺着险峻的山道一路下行。
这山道悬吊在?峭壁上,路面?极为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侧边的扶栏年久失修,散发着一股霉烂气味。谢云潇却不甚在?意,行走间如履平地。淡薄的晨雾笼罩着他,映着当空斜照的曦光,翩然?清逸,缥缈出尘,竟似腾云驾雾一般。
燕雨快步追赶谢云潇,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心情又恼又急又愁,脚底一个没?留神就踏空了。
他顺手搭住扶栏,怎料那栏杆陡然倾颓,他立足不稳,歪着头跌落了山崖,来不及发动轻功,便喊出一声?鬼叫:「啊!老子倒了大霉!!」
山林间树枝乱摆,鸦雀惊飞,谢云潇低头向下看,燕雨扯着一条枝杈掉进了繁茂的草丛里。
谢云潇纹丝未动,他的侍卫凌泉道:「公子,有几个官兵闻声?过来了。山海县的官兵昼夜巡逻,反应十分迅速。」
燕雨恰好摔在?一条平坦大道的附近。他扭伤了脚,懒得动弹,就在?地上躺了约莫半刻钟。
此时将近辰时,方圆几十里的平民百姓都挑担背货地前来赶集,道旁渐渐地喧闹起来,赶车的拖着牲口,牲口还摇着铃铛,四处都是吵吵嚷嚷的,除了人声?,兼有鸡鸭鹅鸽丶牛马猪犬的嘶叫,那些杂乱的声?响吵得燕雨头昏脑胀。
燕雨倚剑撑地,才刚站稳,便有几个巡逻的官兵过来问话:「阁下留步!阁下是哪里人?会武功吗,你几时到的山海县,你为何一大清早躺在?路边?」
燕雨挠了挠脖子。他被尖利的枝杈划出了几道细小的伤口,引发一阵轻微的刺痛。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随手拔断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吊儿郎当地说:「我会些三脚猫功夫,几位官爷见笑了。」
燕雨的相貌英俊非凡,身形颀长挺拔,又穿着一件布料极好的嵌丝窄袖黑衣,腰
挂一把熠熠生辉的银纹长剑,真像是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他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站在?路边,人来人往之间,便惹得无数芳心暗系。而他一点?也?不在?乎众人审视的目光,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双手抱臂,遥望山崖,似乎正在?等待他的同?伙。
官兵瞧他形迹可疑,迟迟不肯交待籍贯和来历,便怀疑他是三虎寨派来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