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鼎噗哧地一笑:「姑娘小小年纪,有胆有谋,还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若非你举止粗俗,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公主?」
「你自己呢?」华瑶低声问,「你是虞州的?名士,出身于虞州的?书香门?第,按理说,我应该叫你一声贺公子。」
贺鼎打了个寒颤,华瑶嗓音更轻:「其实呢,我是来救你的?,我怜惜你的?才学,不忍心看着你被袁昌那个大老粗糟蹋。坊间?传闻你少年好赌,赔光了家产……」
她笑得凉薄:「我可不信。」
贺鼎问:「你信什么?」
华瑶答:「我信你家道?中落,被贼人强占了家产,你万般无奈,只好落草为寇。」
她一边留意?着土匪的?动静,一边劝说贺鼎:「你想不想,杀了袁昌?」
贺鼎既不拒绝,也不应允,只说:「袁天王对?我有恩。」
华瑶继续挑拨离间?:「他?对?你有恩,你给他?做了一年的?苦工,还不够吗?难道?你要一辈子做牛做马,伺候这样一个残暴不仁的?主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贺鼎又问了一遍:「你真是公主?」
华瑶答非所问:「你帮我杀了那四十个官兵,截获他?们?的?兵器和马匹,再把我当作俘虏,献给袁昌……」她诚恳地提议道?:「你就说我是官家小姐,官兵护送我外出,正好被你抓住了。上?元节将至,你送一个女人给袁昌,合情合理。」
贺鼎摇头?:「你会武功,他一眼就能看穿你的计谋。」
华瑶闭目养神,渐渐调整了吐息,若不仔细观察,极难发现她有内功——此乃皇族的绝学,密不外传,贺鼎略有耳闻。今日他亲眼所见,难免低叹:「哎,造孽啊。」
华瑶反问道:「你还不动手吗?」
贺鼎打了个响指,意?为「杀尽俘虏」。那一群土匪手起刀落,躺在地上的四十个骑兵全被土匪斩断了脖颈,血溅三?尺,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华瑶收剑回鞘。土匪们?向她攻来,贺鼎大吼道?:「她是袁天王的?女人!我会把她献给袁天王!你们?谁敢造次!不要命了?!」
「对?呀,」华瑶撩起车帘,大大方方地坐上?马车,「我爹是秦州义军的?首领。我做了袁天王的?女人,秦州和虞州就连在一起了,多大的?好事!你们?统统有赏!」
土匪们?提刀而立,终是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缴获了骑兵的?四十多匹骏马,还把骑兵的?无头?尸体搭在马背上?,牵着缰绳,慢慢地走回寨子。
天气苦寒又阴森。荒土堆砌的?道?路上?,撒满了枯黄的?落叶,车轮碾过时,便有悉悉索索的?响声。这一条长路蜿蜒无际,华瑶静坐在马车内,挑起窗纱,警惕地观望车窗外的?夜景,忽有一道?黑影在树林间?一闪而过。
华瑶眨了眨眼睛,认出谢云潇的?身形。
不久之前,华瑶的?侍卫放出了一只凉州猎鹰。那凉州猎鹰的?主人,正是谢云潇的?侍卫,猎鹰把谢云潇一行人引到了华瑶的?附近,华瑶心中暗道?:破釜沉舟,此战必胜。
*
夜半子时,贺鼎率领众人,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黑豹寨。
这一座寨子,竟有三?重围墙,每一重围墙又包含三?道?石门?,每一扇门?的?门?内丶门?外都有十个壮汉把守,戒备森严丶规矩繁多。
华瑶低眉垂首,亦步亦趋地跟紧贺鼎,随他?一同穿过层层关卡,步入一座灯烛通明的?大厅,黑豹寨的?寨主袁昌正坐在厅堂最高处。他?的?座位是一把福纹檀木椅,铺着一层野棕熊皮,而他?穿着一身蓝缎锦袍,长发编成一条大黑辫子,盘在头?顶,显得他?的?脑袋更大丶更方。他?脸盘圆胖,好像虞州特产的?烙饼,五官全无一点可取之处,唯独双目中精光熠熠,引人深究。
华瑶把头?低下去,双膝跪地,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一厢的?贺鼎就高喊道?:「启禀天王!微臣在路上?遭遇伏击,幸有天王保佑,臣等杀死四十名骑兵,缴获四十匹战马,还活捉了这女人!她是公主!正儿八经的?公主!来剿匪的?公主!!」
华瑶愣了一瞬,心底暗骂道?,书生误国!
这贺鼎的?骨头?之软,真是华瑶生平见?所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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