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原谅,」杜兰泽微笑道,「未经公主允许,微臣不能回?答您的问题。」
顾川柏也淡淡一笑:「杜小姐既聪慧,又守规矩,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你自当勉力侍奉公主,真心实?意地为?她排忧解难,这是你为?人臣子的本分所在?。」
杜兰泽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恭敬:「是,多谢您的提点。」
顾川柏无?法从?杜兰泽的言行中?挑出错来,便转身走进了内室。他看见方谨坐在?一扇屏风的后侧,那屏风是一块羊脂白玉精雕而成,通透而滑润,泛着一层清冷的光泽,方谨的身形也被衬得影影绰绰,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离他很远似的。
他半垂着头,低声道:「殿下。」
方谨合上手里的摺子,懒洋洋道:「脱了衣服,过来伺候我。」
顾川柏一边解开自己的衣带,一边径直走向?了方谨,当他站到她的面前,他已是衣衫半解丶颈肩微露。无?限的春情自此而盛,她仍未用正眼看他,只是抬起手指,轻敲了一下案桌。
他虽觉耻辱,却?也还是跪坐到软榻上,渐渐地靠近她。他的身量比她更高?一些?,稍微收手便能将她抱入怀里——但他不能这么做。他只能说:「今天是春浴日,我伺候你沐浴更衣……」
方谨抬起一根手指,顾川柏便把?没说完的话都咽了下去。
方谨言简意赅:「我收到了华瑶送来的东西。」
如?同杜兰泽预料的那般,华瑶不仅派人给方谨传了信丶赠了地图,还送来了几大箱的砂金和银币。
华瑶信中?的措词极为?恭敬,仿佛把?方谨当作了自己的君主,对?秦州的战况知无?不言丶言无?不尽,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隐隐的担忧。她向?方谨解释,她之所以出征秦州,是因为?秦州的大批难民已经逃到了虞州,她害怕虞州一旦混乱起来,叛军便会对?京城不利,又害怕秦州难民会到处散播流言蜚语,从?而影响朝廷的威名,包括秦州丶康州在?内的多个省份的起义将会愈演愈烈。
华瑶再三强调,方谨是她最尊敬丶最爱戴的亲姐姐,她对?方谨满怀一腔仰慕之情,愿意做方谨手中?的一把?刀。但因她年纪太轻丶阅历太浅,自己还分辨不清世事人情,极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所以,她可能会在?无?意中?犯错。如?果方谨认为?她出征秦州的弊大于利,她会立刻撤军,返回?京城,前往方谨的公主府领罪。
方谨看完华瑶的亲笔信,留意到那一张信纸的落款处,晕开了一小块水痕,也不知是不是华瑶的眼泪。
华瑶从?小就很依赖方谨。她和方谨第一次见面时,她四岁,方谨十一岁。
那是一个天光明媚的夏日早晨,方谨和华瑶在御花园中偶然碰面了。
彼时的淑妃和太后都坐在不远处的亭阁水榭之内,品茶闲谈,纳凉消夏。华瑶应该和淑妃待在?一起,但她远远望见了方谨的影子,便朝着方谨一路小跑过来。
方谨原本不想理睬她,但她一直跟在?方谨的背后,小心翼翼地念着:「姐姐,姐姐……」
方谨停步,华瑶也停步。
方谨往前走,华瑶也往前走。
方谨随意地摘下一朵芙蓉花,华瑶想摘却?不敢摘,只把?双手背到身后,仰头望着方谨。
华瑶的双眼十分明亮,映满了方谨的倒影,姐妹二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她立即显露出一种明明白白的欢欣雀跃:「姐姐!」
方谨被华瑶喊得一怔。
方谨先前已经听说过,华瑶的生?母是贱民,死得不清不楚。华瑶在?昆山行宫一直长到四岁,才被太后接进宫里。方谨便也理解了华瑶与众不同的性格是如?何养成的。
方谨自己的母亲也早早地去世了。她对?华瑶微有几分怜意,轻声告诫道:「你是公主,天生?的金枝玉叶,言行举止一定要适度,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
华瑶听得懵懵懂懂。她茫然地盯着方谨的双眼,待到方谨一句话说完,她含笑道:「谢谢姐姐,姐姐的教诲,我都记住了。」
后来,方谨才察觉到,华瑶根本无?法像她一样待人接物?。虽然华瑶的养母是淑妃,但是华瑶自身并没有多少圣宠,朝堂上几乎没有一个大臣支持她。她仰仗于淑妃和太后的宠爱,才能勉强维持一个公主的体面。
华瑶十四岁那年,淑妃染病去世——所谓的「染病」,其实?和皇宫里那些?肮脏的手段有关。淑妃声名在?外?,盛宠不衰,难免惹来杀身之祸。她的家族被削弱了,性命也被取走了,她此生?唯一的成果就是把?华瑶毫发无?损地养到了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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