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无?静默地?笑了一声,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致:「皇妹心知肚明,何须拿腔作势?皇妹是聪明人?,可别一味地?装糊涂。」
若缘被他的?威势震慑,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东无?洞察幽微,若缘的?每一丝表情都瞒不过他。
她像是一具木偶,任他摆弄,由他欺辱。他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她却比他低贱得多。他已经杀了她的?侍卫,还要杀她的?驸马,当着?她的?面,他没有一分一毫的?收敛。
凭什么呢?
若缘伏跪在地?上,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那笑声从?她的?喉咙里冒出来,像是一把锉刀正在锉她似的?,引发了更沉重的?疼痛。
可她笑得停不下来。她张大了嘴,龇出牙齿,笑得前?胸后?背一抽一抽的?,筛糠一样地?打着?颤,握拳的?右手狠狠地?捶响了地?板。
她的?眉眼完全扭曲了,以一种狰狞的?面目笑着?说:「我娘是低贱的?宫女,我从?小在冷宫长大,吃的?每一顿饭都是馊的?,喝的?每一口水都是臭的?。我娘为?了教我认字,甘愿被一群太监淫亵……」
话?未说完,她忽然仰起脸,眼里闪着?泪光,唇边漾着?笑意:「诚如皇兄所言,我不该装糊涂的?,我早就麻木了。我是贱人?,
是恶人?,是罪人?,也是聪明人?。皇兄若能用得上我,便是看得起我,我也就感激不尽了。」
破空之?声一闪而过,东无?忽地?拔剑出鞘。他用剑尖挑起若缘的?下巴,闪动的?剑光照亮了她的?眼眸。
若缘展颜一笑,脸颊上浅露一对梨涡:「雷霆雨露皆是您的?恩泽,赏罚奖惩全凭您一人?做主。」
「好,」东无?扔给她一把匕首,「立刻杀了卢腾。」
若缘的?目光碰到?那把匕首,整个人?连皮带骨被冻住了。忽有一阵晕眩感从?她的?脑袋里涌出来,她喃喃自语道:「皇兄,我丶我……」
东无?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我给你活路,可别让我失望。除你之?外的?三位公主必死无?疑,待我登基之?后?,你是唯一的?长公主。生死荣辱,你自己选。」
若缘终于明白了她的?作用。
东无?不能把他的弟弟妹妹全部杀光。他至少要留一个活口,彰显他的?仁德。天下读书人一贯推崇「仁心仁术」,东无?当然也会顾念他的?名声。
他是暴君,却不是昏君。
倘若东无?篡位夺权丶杀父弑君,再扶持一个无?权无?势的?长公主,确实能给他带来一点好处。长公主会成为?他的?棋子?,在他的?操纵之?下,直接或间接地?影响朝野的?局势。
东无?的?这一番谋算,让若缘胆寒。如果她忤逆东无,她必定?会遭受极大的?折磨。
若缘听说过东无的一些事迹。
东无?杀妻杀子?,残暴不仁。他曾经将仇人?千刀万剐丶挫骨扬灰,他的?道理就是法理,他的?命令就是严令。若缘根本不可能违抗他。
若缘捡起了匕首。
天光依旧明媚,和煦的春风吹进了室内,散乱的?发丝在若缘的?耳边拂动着?。她毛骨悚然,耳朵被针扎似的?,隐隐刺痛起来。她又感到头晕目眩,胸口更是闷得厉害。
若缘把匕首举得更高,锋利的?刀尖正对着?卢腾。
卢腾什么话?都不会说了。他眼含热泪,脑袋也往下低,他还听见东无?的?声音:「尽快动手,皇妹。」
若缘嘴角一动,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和卢腾毕竟夫妻一场,请皇兄见谅,我会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杀了卢腾。」
她跪坐在卢腾的?面前?:「你还有什么遗言?」
卢腾的?院子?里种满了山茶树,只?有一株山茶树的?枝杈上悬挂了几朵花蕾。
卢腾原本还想着?,等到?山茶盛放的?时候,他便能走出这一座院子?,继续与若缘平静度日,看来他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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