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沈希仪在场,戚应律不愿失了面子。但?他有一位完美无?缺的弟弟,这位弟弟往他身边一站,两相对比之下,他的面子还能剩下几分呢?
他长叹一声,认命道:「别来无?恙,云潇,不……」他忽地记起,谢云潇与华瑶成亲了,如今的谢云潇贵为皇族,直呼其名是死罪啊!
他赶忙道:「草民?不知殿下在此,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他戴着一顶黑布帽子,帽沿的束带在凉风中颠来簸去。他摘下帽子,任凭雨水拍打他的头顶,浸湿他束发的翡翠玉冠。
谢云潇与戚应律自幼一同?长大,从?未见过戚应律低头示弱。
谢云潇十?二三岁的时候,戚应律经?常在谢云潇的院外吵嚷,要把谢云潇带给他的狐朋狗友瞧瞧。谢云潇从?不理会他,他也认定谢云潇「目无?尊长」,他二人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却形如一个屋檐下的陌路人。
而今,谢云潇却道:「兄长请起,不必多礼,我为你准备了一间厢房。你经?历了长途跋涉,难免受苦受累,何?不休整一番?」
戚应律的心头涌上一阵暖意。他低语道:「前几天啊,我和你三姐都在雍城。你的密信还没送到延丘,你三姐就收到了消息,她要来秦州找你,我也得跟着她,我们一连奔波两天,虽然受苦受累,却也毫无?怨言。你不必担心,我年轻力壮,身子骨十?分硬朗。」
谢云潇的目光有些幽暗难辨。他从?侍卫的手中接过一把伞,将戚应律完整地罩在了伞下,戚应律「嘶」地吸了一口凉气:「贤弟,你这是……」
谢云潇并未接话。他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他的性格冷得像冰,却无?一丝尘俗之气,拒人于千里之外,伤人于无?形之中,戚应律对此早就司空见惯了。
戚应律从?袖中取出?一把洒金紫檀摺扇,略微展开了三分之一的扇面。他回头一瞧,沈希仪不知去向。他举目四望,未能觅得她的芳踪。
他不禁问道:「贤弟,你告诉我,刚才?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谢云潇脚步一顿。他把伞柄交给了戚应律,只说了两个字:「兄长。」
「兄长」是谢云潇对戚归禾的称呼。
如今,戚归禾已故,戚应律便是将军府的长公子,谢云潇这一声「兄长」把戚应律拉回了现实。
戚应律自嘲道:「无?论人品还是性情,我样样比不上大哥。」
朦胧的雾气弥漫四野,透着一股萧森的冷意。
戚应律的神思尚且混沌。他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却没留意脚下的道路。他被谢云潇带入了一栋楼阁,周围把守着重重的侍卫。那些侍卫手持长刀,刀光异常凛冽。
戚应律跟随谢云潇
,走进了二楼的一间屋子。
那屋子宽敞洁净,陈设着古玩字画,柚木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碧纱窗格之间镶嵌着云母丶珠贝雕镂的薄片,纹理精致剔透,使人啧啧称奇。桌上香炉散发着袅袅烟雾,如同?浮云梦幻之乡丶飘渺仙缘之境,倒像是谢云潇的住所。
戚应律笑说:「贤弟,你且留在我这儿,与我叙叙旧话吧。自从?你和公主成亲以?来,已有七个多月了,我们兄弟二人都没能见上一面。」
谢云潇的态度是一贯的疏离冷淡:「天色已晚,无?事不宜叨扰。我先告辞了,兄长早点休息。」
戚应律无?话可说。
大半年不见,谢云潇的轻功又精进了些。戚应律一眨眼?的功夫,谢云潇就不见了。戚应律快步跑到窗边,向窗外一望,只见谢云潇的背影渐渐消融在风雨交加的夜色里。
戚应律叹了口气。
他喝了一杯凉茶,又吃了一份点心,便褪去了外袍,换了一套干净衣裳,躺到床上睡觉。
他睡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杯盘碰撞声。他连忙爬起来,披衣往外一瞧,竟然是他的弟妹华瑶,还有他的亲妹妹戚饮冰——她们正坐在一张木桌的左右两侧,推杯换盏,称姐道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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