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小说

第47章 驯服（第3页）

“哦？那你说说，你们这儿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古丽娜歪头想了想：“不是秘密，是约定。每年除夕，大人们要说‘可以原谅一个人’，说了，灯就不灭。”

林干部怔住，许久没动筷子。

下午座谈会上，她终于开口：“我们在全国各地看过太多样板工程，要么追求整齐划一，要么沉迷技术包装。可你们不一样??你们允许不完美存在，还把它刻在墙上。”

她顿了顿，声音微颤：“这需要多大的底气？”

没人回答。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在说：因为我们不怕真相。

临走前，她向周景明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让我重新相信制度可以有温度。”

二十三日，晴。春风拂面，柳枝抽芽。蜂场传来好消息：首批越冬蜂群存活率达96%，创历史新高。农业组宣布，“金脉粮”藜麦预计提前十天收割，有望实现首次对外出口。

而最令人振奋的是，“议事通”APP注册人数突破九成，连七十岁的牧羊人艾力大叔都能熟练使用语音投票功能。他在平台上提交建议：“应在春季防火期设立‘巡山少年团’，培养下一代责任感。”

建议迅速通过，当天就有四十二名中小学生报名。训练从背干粮、识地图开始，教官是当年参加过边境巡逻的老民兵。

二十四日，夜里雷声隐隐。一场春雨悄然而至，润物无声。周景明躺在床上，听着屋檐滴水声，忽然想起1984年的那个雨夜??那时他们刚刚签下创始协议，窗外电闪雷鸣，屋里煤油灯摇曳，每个人的手都是湿的，不知是汗还是雨。

如今风雨依旧，可人心已不同。

二十五日清晨，他照例出门。路过荣誉墙时，驻足良久。赵德海的名字静静躺在那里，旁边是那把锈钥匙的拓印，下方新增一行小字：“2025年，其子受邀返乡祭扫，行程已定。”

他伸手轻抚墙面，指尖滑过那个名字，像是抚摸一段愈合的伤口。

前方，阿依努尔已在升旗台旁等候。国歌响起时，朝阳破云而出。

红旗升起，湿漉漉地贴着旗杆上升，最终迎风展开，如火焰般燃烧在山谷之上。

周景明摘下帽子，静静伫立。

他知道，新的轮回仍在继续。

冰雪终将消融，种子正在地下苏醒。春天不会因为谁老去而迟到，也不会因为谁离去而缺席。这片土地早已学会自我修复、自我延续、自我铭记。

而他所做的，不过是每天清晨走一遍这条路，告诉后来者：这里曾经有人拼命活过，也值得被永远记得。

仪式结束后，他走向蜂场。工蜂已经开始出巢，嗡鸣声如细语缭绕花海。他蹲在一排蜂箱前，轻轻敲击箱壁。一只熟悉的工蜂爬出，落在他手指上，触须微动，仿佛在确认气味。

他笑了：“你也记得我。”

远处，孩子们正在排练新编舞蹈《春归》，音乐是用矿洞回声与溪流滴水合成的自然交响曲。老人们坐在长椅上晒太阳，一边嗑瓜子一边议论哪家孩子考上了大学，哪家姑娘谈了恋爱。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

没有惊天动地，只有日复一日的坚持；没有豪言壮语，只有脚踏实地的行走。

周景明站在山坡上，望着这片被阳光照亮的土地，忽然明白：

他们守护的从来不是黄金，而是人心；

他们开采的从来不是矿藏，而是信念；

他们建设的从来不是一个村庄，而是一种可能??

一种普通人也能挺直腰杆活着的可能。

风起了，吹动他的白发，也吹动山间的旗帜。

他知道，只要还有一个记得1984年的人站着，这片土地就不会冷。

只要还有一双手愿意接过那本泛黄的笔记本，这条路，就永远不会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