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一县丞小吏之家,能入京全靠我提携,如今忘恩负义,是何道理?”
高大郎在心里反复演练,幻想起妻妹被自己骂得痛哭流涕、幡然悔悟,可反复琢磨了几遍台词,人还是没到,不耐烦问:“怎么还没来?”
“将军稍安勿躁,奴婢这就去找。”内侍已经觉察不对,从宴会场到这里是多远的路程,他反复演练过,此时还没来,一定出问题了。
内侍派了手底下小内侍去查探,自己在水阁里看着高将军。
不一会儿,小内侍慌张跑过来,在他耳边道:“小喜被打晕在路上,王婕妤也没上套。”
“说什么?大声些!”高大郎不耐烦扔下茶盏。
“将军,李二姑娘不肯来,不惜打伤宫女,这事儿太大了,奴婢必须禀告皇后。”
“岂有此理!她怎么变得这样不可理喻!”
内侍看着高大郎货真价实的愤怒,心想,国舅在他一个阉人面前都演得这样真切,按理说也是细致谨慎的人,怎么当初没把事情咂瓷实了。白白落个强纳妻妹的骂名,什么实际好处都没上手。如今原配长子已经请封世子,能选的续弦又低一个档次。
高大郎不知道他姐姐想趁机落了王婕妤的胎,也不知道看似恭敬的内侍怎样腹诽他,高大郎真心实意为自己抱不平,他如此爱重发妻,即便发妻离世,也想着扶照岳家,偏偏世人薄情寡义,无人念他恩情。
本朝宫廷狭窄,并非唐朝大明宫那边占地广阔的庭院,高国舅在后宫不能停留太久,被内侍哄着劝着送出宫去。
李茉是等到下次进宫的时候,才听王莲儿说起高国舅曾进宫一事。
“想必是拿当初的婚事做文章,毁掉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指责她是荡妇。”李茉语气冷漠,高大郎不依不饶,皇后也从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李茉心酸,这样的人品,怎么配她大姐姐舍命相救?当初大姐姐为什么拿自己的命换皇后的命?
“不怕,日后我只会让小青去接你。若有意外小青走不开,也会让人拿着信物去接你,你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走。”王莲儿赶忙安慰她,深宫凶险,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放心吧,我习武的,身强体健,不怕他们!”
“嫁人了还能习武?”王莲儿惊讶,“魏国公府家风果然不同。”
魏国公府是武将之家,家中男丁人人习武,但女眷就不一样了,只有最受宠的幺女,那个险些被拉郎配给高国舅的女儿学过武艺,其他女眷都不曾习武。
李茉新婚第二日敬茶之前,拿着刀和魏国公对砍,让魏国公见识了新兵器的厉害,也让魏国公答应她能用家中演武场。
苍柏院就有一个小型演武场,跑马跑不开,但是跑步、练习拳脚,没有问题。苍柏院划出一个小套间作工作室,因有献刀剑的前因,魏国公允许李茉在府内继续研究。
如今李茉早起之后,和曹正柏一起在演武场锻炼,一同吃过早饭,曹正柏出门当值,李茉去服侍婆母。
世子夫人让她梳头,李茉扯得她头皮疼;让她捶背,李茉手劲大的能把她捶吐血;布菜夹到盘子里的都是世子夫人不爱吃的浓油赤酱肥腻肉类……
偏偏李茉还振振有词:“儿媳真的已经收了力道,儿媳是练武之人,力气大是正常的。每次锻炼之后,儿媳看着红烧肉就流口水,只想把自己觉得最好的献给婆母。”
世子夫人干脆不让她伺候,只把她晾在一边,院子里丫鬟仆妇不敢指桑骂槐,但没人和她搭腔。
即便如此,李茉也自得其乐,第二天就带了本书来,没人说话就看书,累了起来走两圈,还催着丫鬟换茶水、上点心:“婆母院子里的点心都要好吃些,省了我们苍柏院开支。”
世子夫人能怎么办?李茉有国公爷护着,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磋磨人的手段李茉不接招,反倒把世子夫人气得天天喝药。
因此,听到李茉有孕消息的时候,世子夫人一咕噜翻身从美人榻上坐起来:“太好了!”
心腹妈妈赔笑:“谁说不是呢!咱们大爷就要有后了!您要做祖母了!”
“太好了,她有孕就不能缠着我儿。我要给柏儿选两个知情识趣的温顺丫头,直接赐作妾室。她要是敢阻拦,就是善妒,我让柏儿休了她!”世子夫人兴奋地谋划起来。
心腹妈妈笑脸僵住,弱弱劝道:“大娘子,是不是不妥……”
“对,不太妥当,丫头们温顺绵软,不是她的对手,我直接找个良家女子,给柏儿抬贵妾。你说,寄居在府上的四弟妹娘家姑娘如何?”
心腹妈妈不敢想,这事儿要是让大奶奶知道了,得闹出多大的风波。
魏国公府这样的大家族,自然有落魄亲戚来投。老家的族人、姻亲家的亲戚,很多沾亲带故的都来投奔。如今府上投奔来的未婚姑娘有四位,两位是老家的族亲,一位是四太太娘家表妹,一位是上一辈姑奶奶留下的独女。
心腹妈妈生怕这种要命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赶忙劝道:“男子眼光与女子不同,您不若先和大少爷商量一番,看大少爷喜欢什么样的。”
“他喜欢什么样的,我这当年的岂能不知?蓝家姑娘那样知书达理、温婉贤良的。可惜苍天无言,配了个粗鲁无礼、蛮狠骄纵的乡巴佬进来,委屈我儿了。”世子夫人节节败退,却从未真正屈服,她一定要让不听话的儿媳恭顺跪在地上请安!
李茉抚摸着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她有产育经验,第二个月经期不准,便确定有孕,还是等到满了三个月,才把消息公布出去。
之前替王莲儿寻摸的产婆、乳娘,如今她也能用上,倒是一举两得。魏国公府不如宫里凶险,但也不是什么祥和太平的地界。
“姑娘,听说大娘子要把寄居在府上的表小姐,配给大少爷做贵妾,您可千万想想办法。曹家欺人太甚,哪儿有嫡妻刚怀孕,就抬贵妾的道理!”小芙看到门外的指示,立刻抱怨起来。
“别担心,郎君把持得住。”
“您糊涂啊,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儿,哪儿有不馋嘴的!您可不能一时心慈手软,让咱们还没出生的小哥有个相差几个月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