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发生的当天亦然。佩兰、她的那些小伙伴们以及他们的父母都以为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而已。
于是在被塞进休息室的前一刻,小小年纪的佩兰像往常一样用小手抓了抓母亲的衣角,依依不舍地说:“爸爸妈妈,实验顺利噢,等你们来接我!”
她记得母亲眼角流露出的一丝温柔弧度,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从实验室的一角倾泻进来,给台面上那些实验材料镀上一层金边。
所以理所当然认为一切应该顺利。
但休息室是没有窗的。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阳光从完好的实验室窗户中透射进来,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父母。
“好在休息室的门不太隔音,听见外面的尖叫声和脚步声的时候,我已经下意识跑了出去。但那个时候我太矮了,夹在一群大人中间根本逃不掉。”
和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佩兰遇事也是第一时间寻找父母。但她人在一楼,她父母工作的场所在二楼实验室。人群蜂拥而下,她根本没有上楼的机会。
慌忙逃窜之间,她只听见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了一句,“二楼被一根巨大的藤条从中完全斩断了!还有好多人没下来!”
有人及时反应过来拨打了救援队的电话,但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挂到一半电话就莫名其妙被掐断,信号全无。
偏偏在这种时候,实验室内完全断了电。虽是白天,但因为变异植物的粗壮藤蔓已经大片大片地卷了进来,把窗户透进来的那零星几点光线全部遮挡住了。
一片昏暗。
佩兰好不容易穿过拥挤的人群,找到一个角落蜷缩在那里,紧紧闭上眼睛,指望父母能跨越人群及时找到自己。
身处末世,像佩兰这个年代的孩子接触死亡教育的时间特别早。但有那么一瞬间,佩兰还是几乎绝望了——她以为像她这么大的孩子距离死亡还远。
或者就算真的早逝,也得有父母陪着吧。
巨大的恐慌和心理压力之下,佩兰主动封闭了五感,屏蔽周遭一切的环境——她听不见人群的刺耳尖叫,看不见像子弹一样射击的果实种子,感受不到藤条从头上抽过带来的巨大气流。
直到人群再度恢复安静,她紧紧抱着头的手上忽然传来一点冰凉触感,猛然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打捞出来。
佩兰不敢抬头,这冰凉的温度让她无法确定触碰她的究竟是人还是变异植物的藤蔓,甚至是新鲜变异型植物产生的模拟人类触感。
直到她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清冽平静的声音——仔细听其实是带着细微安抚意味的,与此刻对待外人只剩冷冰冰的成男版裴长官不尽相同,这是专属于少年时代裴念忱的声线。
他说,跟我走吧。
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然后佩兰终于抬了头。
只不过经受过安全教育的她自然不会随便跟一名陌生男子一块走。
何况就算光线昏暗,她也能看见眼前这人微微发亮的琥珀色眸子里,天然带着一股疏离感,一看就拒人千里之外。
别说是救她,就算说是对她另有所图,甚至想借机把她杀了都不为过。
“等一下……裴念忱知道你这么想他吗?”
“当然不啊!都说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易哥!我家底都给你抖露出来了,你可千万别把我暴露了。我们现在可是站在统一战线的!”
“……哦。那你最后为什么又跟他走了?”
“因为那天还发生了第二波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