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未时,也就是谢铮带着肃衣卫登了楚稷府邸的时候,贾裕全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之处。
他派武德在楚府周围查探情况,等谢铮前脚将微月抓出了门,后脚武德就踏进了贾裕全的屋子,将消息禀给了他。
赵乾一行人离开皇城之时,已经将赵薇云的所在告诉了他,并且叮嘱他时刻关注公主的动向,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好即刻将消息传出去。
他在心底怨他们行事不够谨慎,竟将公主留在了楚稷身边,但也明白城中凶险,难以一时将她救出。
如今倒好,谢铮雷厉风行,他还没嗅到公主身份暴露的风声,他便直接将人抓走了。
贾裕全背着手,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活像热锅上的一只蚂蚁,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
他尚不知晓他们现在在何处,若是贸然写信将消息传递出去,届时他们进城,迎接他们的可能就是谢铮布下的天罗地网。
可公主被抓,他也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雨水淅淅沥沥从屋檐落下,屋内一片昏暗,贾裕全思考许久,终于对一旁候着的武德道:“去拿笔墨纸砚来。”
他坐在凳上瞧着屋外,见乌云滚滚,这场倾盆之雨似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武德拿来东西,贾裕全铺开信纸,思虑片刻后开始提笔落字。
他在朝多年,对朝中的人事了解大半,谢铮此人老谋深算,做事狠厉,他抓公主的目的绝不会那么简单,他必须要劝赵乾谨慎行事。
待白纸落满黑字,贾裕全将信纸递给武德:“尽快在天黑之前送往城门驿站。”
武德接过,转身就要走,却不想面前突然落下一道黑影子,回过神时候,手中的信纸已经被抢走。
“谁!”
贾裕全吓得一哆嗦,以为是谢铮派人来抓他了,定睛一看,却发现来人面容陌生,一身黑衣,穿着打扮与肃衣卫全然没有半分关系。
越心反手将门关上,守在门口,对两人道:“外头雨大,不好送信,我家大人想请贾大人喝杯茶,还请大人稍等片刻。”
贾裕全反应过来,整理了两下衣冠,一改方才的狼狈之相,对他道:“既是喝茶,便应亲自拜帖登门,如何能让你一个下人乱闯我的府邸,来人!”
武德一听,立马上前准备给人一个教训,哪知刚走两步,对方便从身侧抽出长刀架在他脖子上,吓得他连连后退几步。
越心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重复道:“还请大人稍等片刻。”
这下,贾裕全不敢再说话,一屁股坐回凳上,心中不断打着鼓。
乌云盖着日头,午后的天便灰蒙蒙一片,这会儿半个时辰过去,将近酉时,天已经麻黑。
贾裕全知晓今日这信算是送不出去了,坐在凳子上垂头丧气,心中将这位“大人”猜了个七八分。
恰好这时屋外传来三声敲门,他抬头看去,来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待他将斗笠拿下,一张熟悉的脸便映入眼帘。
“果然是你。”贾裕全冷声。
楚稷脸上挂着客气的笑意:“许久未见了,贾大人。”
贾裕全不领他的情,扫了一眼越心,道:“不必再与我假客套,你派人闯入我的府中,将我关在此处,怎么,如今到了吏部便有这般滔天的权势了吗?”
“我只是想请大人喝杯茶而已,大人何必言重于此。我有没有这般权势我不知晓,倒是知晓大人您……”
他顿了顿,走到他身旁坐下。
“知晓什么?”贾裕全没好气。
楚稷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勾结前朝逆贼私自放走狱中关押的重犯,如今还要将前朝公主被抓的消息传出去。叛国、忤逆、弑君,大人想做的是哪一个?”
贾裕全脸色一变,紧盯着身前之人:“你想做什么?”
“坐下,喝茶,我与你慢慢谈。”
天空几道闪电,随后传来闷雷,树影摇晃,风雨凄凄,满城皆在飘荡。
楚稷为他斟满一盏:“我来,不是为了告发你,也不是为了拦你救人。”
贾裕全警惕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是来给大人提个醒,让你知道如今你真正处境是什么。”
楚稷自顾自饮了一口:“诏狱之乱,谢铮仅将你革职留任,你是不是就觉得,他对你没有起疑心?但你可知这数月以来,他私下里将司理院上上下下数百人的家世背景都查了个遍,你与前朝的种种联系,恐怕他早已悉数谙熟于心。”
“但他隐忍不发,宽容于你,你可知为何?”
他静了一会儿,轻笑道:“若非有过人之才,你也不会爬到今天的位置,谢铮惜才,自是不会轻易将你换掉。亦或者说,他本就是前朝出身,不会对同样处境之人多有苛责,所以没有细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