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袖护在白霜叶身前,提剑挡住暗处袭来的刀光。
一刀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刀,从楼梯阴影下闪现出个绿衣的妖怪。
身量不高,双刀灵活如长臂,小腿健硕下盘耐力不弱,身手敏捷不说,而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敏锐得仿佛总能预知对手下一步的招数,是个不输玄商的大妖。
白霜叶打架不行,但观人强弱一向很准,不用青袖开口,她早早找了隐蔽的位置躲好,尽力不给青袖拖后腿。
绿衣妖怪知道的不少,就连看到青袖放出的魔气也丝毫不惊讶,轻巧跃起,灵敏地避开,撑起结界,不叫黑雾沾染自己衣角分毫。
青袖如今把每一场打斗都看作是生死之战,她战意蓬勃之时,一眼便看穿了对方贪生怕死谨小慎微的弱点。他越怕什么,她就越来什么。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预知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想速战速决,左手火术,右手剑刃,背后魔气如凭空生出的双翼,扑动之时,羽毛四处散落。
这妖怪脚下是升腾的幽蓝火焰,四面八方的剑光和魔气如天网一般将他团团围住,饶他再轻巧敏捷,也无路可逃。
懦弱之辈顺理成章地便开始求饶:“大人饶命,小的只是奉命来杀这狐妖,没想过招惹您,特意等了好些天,看见您出门了才敢动手,没料到这狐妖竟也不在,我不过扑了个空,又没办法出去,才不得已跟您动手,求您高抬贵手,我这就走,保证不再踏进青州城!”
白霜叶多年的经营下望月楼可不只是一处观花赏月的安乐窝,这里可以是堡垒,也可以是牢笼,外界窥视不得她的妖身,擅自闯入者也休想悄悄溜走。
“扑了个空?”白霜叶现身,叉腰指着鼻子骂他:“你个死螳螂精,一会儿老娘再找你算账。我那两个婢女呢?”
螳螂妖嗫喏道:“藏起来了,我不知道人在哪儿。”
“密室里有两个人。”青袖神识在楼里绕了一圈,将螳螂妖用绳索制住,跟白霜叶说道。
一晚上接连受了两回惊吓,白霜叶气愤中不曾留心螳螂妖躲闪的眼神和青袖垂落的目光,还在调皮地玩笑:“欸郑青袖,你瞧你今天穿的一身绿,跟个母螳螂精一样,你别着急换衣裳啊,等我放花婆婆和小雪出来,叫她们看看像不像。”
可等她打开密室,里面有三个人。
花婆婆,小雪,还有一个秦少成。
小雪涕泗横流,秦少成捂着腹部的伤口一脸愧疚,而花婆婆面如血色,身下一大摊干涸的血迹,人一动不动。
死去的人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脚步蹒跚,跟在她身后,不顾主仆尊卑地埋怨她又贪玩晚归,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穿鞋了。
白霜叶初见她时她二十八岁,被丈夫打得浑身青紫奄奄一息。她最后见她记不清她多少岁了,她在饭桌上拉住她的衣袖劝她再吃两口、再披件外衫,她嫌她烦,连话都没回,扯出袖子,立即移形换影到了庙里。
在望月楼这么多年,她先是花姐,接着是花婶子,然后是花婆婆。
人类老了跟树皮一般都一个模样,五十岁和八十岁对一个妖怪来说没什么区别。可老天爷为什么不能叫她活得再久一些呢?
青袖绕过怔愣的狐妖,去给秦少成处理伤口。
“谢谢你。”
“我尽力了。”
“我知道,你已经救了小雪。”
白霜叶拔下头上的金簪,化成峨眉刺,冲出去就要去给花婆婆报仇。
青袖看秦少成一眼,他会意:“我正好歇会儿,你先去看她。”
她赶在白霜叶刺向螳螂妖第四次时制止了她:“留他条命,问清楚是谁要杀你。”
螳螂妖实力不凡,但是个软骨头,为了保命,立刻把自己交代了个底朝天。
他是璇天妖君的属下,虽是大妖,但璇天手下高手如云,他虽是老臣,但并不得重用。
后来五年前璇天私下里身边多了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怪才,说是管乐成的精,但颇有能耐。璇天信重他,交给他一项秘密任务。
一则因为身手敏捷,二则因为深居简出没在外太多露过脸,螳螂妖被璇天选作信使,秘密在两人之间传递消息。其余时候就奉命做这人的手下,帮着做一些零零碎碎的任务。他倒是没什么屈居人下的怨言,但这神秘人根本不信任他,很少与他多说什么。
八月上旬这人回了趟妖界,后来就命他到青州城望月楼杀一个自称白娘娘的狐妖。
“这个人是不是总穿着一身黑袍,戴着面具?”白霜叶峨眉刺抵着螳螂妖心口逼问道。
他吞下一口血,点了点头。
“姜,玉,笛,听过类似的字眼吗?”青袖问他。
这厉害的女子倒是明显知道得更多,螳螂妖又点点头:“好像传言他是笛子成的精,而且他身边有过一个叫康平的男人,唤他姜兄。”
顶着狐妖狠辣的眼神,为求一线生机,他斗胆跟着青袖套近乎:“小的有些不为人知的本事,其实一早就看出我家主人其实是个魔。”他又吞咽了一下,接着说道:“这年头,魔可不多见,既然大人是熟识我家主人的同族,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留我一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