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过于敏感的人轻易地漠视对他而言危险的因素,本身便是一个需要警醒的信号。
以至于到现在,他仍需为成为纪羽的某人努力。
纪羽对除他自己以外的人的评价总是很准确。
他否认纪律在情感上的正统性,却认可纪律在工作处理时的专业度。
他将这件事交给了纪律来处理,他来验收成果。
“我又不是来看你的。”纪羽眼睛愣是一眼没向他身上停,目光穿梭在人群中,“我队友呢,他们没事吗?”
纪律收敛心神,冷静道:“要看莫满受伤程度和法官态度如何,扰乱法庭秩序可大可小,情节轻一点就是行政处罚,罚款或者拘留,要是莫满右耳耳膜穿孔,眼角膜破裂,那他可能进去蹲几年。”
纪羽一听,这还了得,忙扑到驾驶座后,急声道:“不行,贝旬不能坐牢,他以前从来不这样,他脾气可好了。”
纪律又退开两步,从口袋里拿出酒精给手消毒后戴上口罩:“但他确实做出了非理智的行为。”
看完他这一套动作,纪羽眼皮直跳,怎么好像他成了病原体,语气不善:“他不是故意的!”
纪律眉头一挑,看着徐梁倒下靠背拍着纪羽的背顺气,内心莫名不平,好像他的父亲抢了他的位置似的:“一个成年男人的手误触击打到另一个人脸部的几率很低。”
“……那是因为莫满本来就欠打,贝旬在替我报仇。”
“难道报仇的方式只有这一种?你知道这不理智。”
“那是因为你是胆小鬼,”纪羽提声道,“你欺软怕硬,只敢对我指手画脚,对别人你就公正客观了!”
人好像总是这样,对陌生人更宽厚,对亲近的人却百般挑剔,偏偏这是纪羽最无法容忍的,纪律却还连带着攻讦他的朋友。
可贝旬的出手分明是关于他,他难道也要做出一副公平公正的虚伪面目来?
纪羽倾身解开车窗锁,降下后窗,对纪律臭着一张没什么杀伤力的脸道:“我本来还想你今天打官司辛苦了,晚饭一起吃也可以,结果你每次都要这样,你有一次是完全站在我这边帮我的吗?”
七月,宁海正式进入高温,热浪翻滚进入车内,打得纪羽一个恍惚,语势却是不减:“当初我明明没有要贺思钧下水,我找你救他,你也要罚我,小学我和别人吵架你也不帮我,你就想着体面、体面!你以为干妈会因为贺思钧跳进水里心里有芥蒂,以为那个小孩被你吓到之后我会养成仗势欺人的习惯,你总是不想我是怎么想的!”
“……小宝。”徐梁听得皱眉,“老大他——”
纪羽:“爸爸你不要说话!”
纪律:“爸你不用说话。”
纪律深吸一口气,尽量让纪羽能体会到他真切悔改的决心:“我知道我从前做得不对,让你伤心了,但我保证,之后不会再发生了,好吗。”
“屁,你刚刚还在说我不理智!”
纵然再努力靠近,思考方式上的鸿沟也始终抹不平,纪律少有地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我的意思是他的行为不理智,我没有说你的意思。”纪律尝试把自己的想法传递过去,“如果他能忍住不当庭动手,至少影响不会像现在一样大,更不会让你生着病还要记挂他。”
意识到纪律的考虑和他心中所想有些偏差,纪羽嘟囔道:“但事情本来就和我有关系,他也是受害者。”
纪律说:“他本来可以是更纯粹的身份,承风也是。”
纪羽看着他,眼睛一眨:“那你帮帮他,帮帮承风,也帮帮我。”
纪律怔然立在那儿,他不明白纪羽刚才还气狠了似的,这会儿却又撒起娇来,他作为纪羽的委托人尽职尽责就足够,替其他人辩护又算什么,这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
纪羽半点没意识到自己在撒娇,他热得脸红,薄薄一层血色浮在脸侧,不分出一丝一毫余光给旁的,只紧紧地盯着纪律。
聚精会神间,恍惚听到有人在叫他,纪羽才想扭头,就听纪律走近两步,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答道:“好,我联系人替他调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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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雨婷牙龈咬得出血,就在刚才,她的所有平台账号都被封禁,她连一条消息都发不出去,要知道她还有余额在账上没有提现!
纪羽的好哥哥、好走狗才找过她,她就遭了这厄运,是谁从中使手段,已然很明显!
过去一小时她拨通了所有客服电话,得到的只有账号内容违规不能解除屏蔽的冰冷回复。
她要怎么办,她还有债没还,旁人都没有像她这样的好运气,她靠发帖吸引了公司签约,手下还有好几个全娱乐账号,可是所有的账号都没了。一旦公司发觉一定会和她解约,可后天就是还款日!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他已经赢了官司了,网络上一片叫好,他得了名声又扫除了障碍,就算从前受到些骚扰现在又算得了什么?他已经这么好过了,为什么还要来清算她!
废了“鸡翅”这个账号还不够,他要毁了她的生活!
扭曲的愤怒腾然而起,刘雨婷头脑一阵眩晕,恍惚间她竟看到不远处纪羽的面孔。
错不了,她对着模糊的视频与节目截图比对过无数次,纪羽的五官、轮廓,她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