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执她手,一手轻托她肘,带着她,缓缓拜下。
这一拜,许的是一生不负,往后路再长,也都并肩走过。
“礼成——!”
堂下传来一片贺喜之声,花轿外烟花炸响,红绸飞舞。
此时,大厅外传来一声低喝:“主审大人驾到--”
众人一怔,只见那位主审官正步入堂中,身着正服,声音铿锵有力:
“本府为此婚作证──昭宁,沉家嫡女,今由傅府迎娶为正室,名义已立,昭告南城。”
堂下一时静默,片刻后,士绅们齐声拱手:“贺傅家!贺沉家!”
人群随即沸腾,满堂红烛映照的,不只是大婚的荣光,更是一场迟来的清白与圆满。
这时,沉夫人亲自上前,手中托着一方红木匣,与一只绣球香囊,步伐稳定,神情却泛着不易察觉的湿意。
“这对镯子,是你祖母留下的。原应由嫡长女承继,如今还给你。”
她语气平和,却藏不住眼底的歉与爱。
“这绣球,是我年少时亲手绣的。当年没机会送你,如今补上。”
昭宁伸手接过,深深一躬,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沉夫人眼神微顿,终是伸手扶住她的手腕,掌心温热地复上,低声说道:
“愿你一生被好好爱,无需再一针一线,去补命运的裂缝。”
那一句话,像是落针于心。说给女儿,也说给年少无力守护的自己。
傅怀瑾站在一旁,闻言忽然上前,当着满堂宾客,双膝跪地,向着堂前重重一叩首。
“怀瑾在此立誓──今生所娶,唯有沉昭宁;此生所守,唯有此人。”
全场霎时无声,彷佛连风也不敢扰乱这一刻的庄严与深情。
唯有庭中红烛摇晃,映得红帐之内,一抹泪光自盖头后悄然泛起,润湿了那张终于被正名的脸庞。
夜深,庭院红烛未灭,喜灯映着窗棂,影影绰绰,将两人的身影斜映在帐幔之上。
婚宴早已散去,满室的笑语与祝酒声渐渐远去,只剩下静谧与喜帐内交错的心跳。
昭宁坐在榻前,手指微微颤着,揭开那层朱红盖头。
凤钗微晃,发丝垂落肩侧。
霞帔依旧华丽,而她眼里的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孤身进门、心口发紧的女孩,而是一位走过风雨、终得圆满的女人,带着笃定,也带着释怀。
傅怀瑾静静望着她,眸色深沉,眼里却藏着一层从未让旁人见过的柔光。
“这一日,来得太晚了。”他声音哑然,眼神沉静,“那年你应该是抬着红轿,被万人祝贺地迎进门来,而不是在众人不明真相中,被当成谁也说不清的错嫁之人……”
他走近,指腹轻抹过她脸颊,像抚平藏在这些年的委屈与沉默:“如今总算补回来了。这一次,我不要任何误会,也不留任何遗憾,是我,亲手迎你,名正言顺地成亲。”
昭宁望着他,眼底微红,却只是轻笑,声音像风过灯影般轻柔:“可你从没错过一步,错的,是命,是人言……我怎会怪你。”
“我不愿你再为旁人隐忍半步,也不许你再走回那些被迫的路。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为谁出嫁,而是为自己,为我,为这场真正属于你的婚事。”
她靠上他肩膀,低声问:“你……真的愿意娶我?不是出于补偿,也不是因为那些年里的种种牵绊?”
“我愿意。”
他搂紧她,语气沉稳如誓:“不是为了补偿过去,而是想陪你走完以后。昭宁,这场婚礼,是我这辈子最笃定、最心甘情愿的选择。”
帐内灯火微动,帘影交叠。
红帐慢慢落下,映出两人紧拥的身影,彷佛天地间只馀这一席榻与一心人。
那是历经风浪后的静止,是命运与爱,终于不再错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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