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眼模糊中,她看见自己的长裙曳地,轻飘飘的垂落在陆筝的脸侧。
她的裙摆沾染上了陆筝的鲜血,可她却恍如未觉,笑着回到了东方暝的身边。
沈拒霜腿软得站不起来,却还是凭着本能挪到陆筝跟前,想要将她扶抱起来。可她现在只是一个幻影,手伸出去,却又扑了个空,连陆筝的一截衣袖都碰不到。
梦境中的陆筝看不见她的动作,只是惨笑着,支着身子坐了起来。
仿佛有一座高台自陆筝身下拔地而起,沈拒霜竭力地抬着头,却再看不清陆筝的表情。
朦胧中,她只能看见陆筝念动着法诀,脸上的血挡住了陆筝的面容,可沈拒霜总觉得,她像是很释然的模样。
沈拒霜忽然意识到了,陆筝将要做什么。
不要,不要啊!!
可那高台远如天堑,她只是一个幻影,想要撼动这梦中的一切,无异于蚍蜉撼树。
陆筝的唇上下翕动着,在一片安静的天地间,沈拒霜终于听见了那从未有人教过她的,献祭的法诀。
她不需半刻便记下了这法诀,而台上金光大盛,陆筝的身形渐渐化为了虚影,只余下一点素白色的余烬,被风一扬,散落在地面上。
沈拒霜捂住嘴,脱力地倒了下去。
她想要抓住陆筝留下的尘灰,可是她伸出手,却惊恐的发现自己透明起来。
天地早已恢复了最初的澄澈,在极远的天边处,一道裂痕贯穿了宇宙,将整个世界斩碎成为两半。
沈拒霜倒在碎片中,只觉整个身体都被愧悔与痛恨彻底淹没,沉沉浮浮,看不见彼岸。
她想要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境,可是心口的剧痛告诉她,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她真的害死了陆筝。
在沈拒霜即将昏迷的那一瞬,梦境终于彻底碎裂,将她从无边的痛悔中抛了出来。
床榻之上,沈拒霜骤然睁开眼睛。
身侧的东方暝仍旧熟睡着,沈拒霜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让他察觉自己的失态。
他的睡颜与往日并无差异,微鬈的额发,凌厉的眉眼,还有紧抿着的薄唇。换做往日,沈拒霜也许会被迷了心智,可今日沈拒霜看着他,心底却愈发清明起来。
她要做到一件事。
一件对得起她自己,对得起陆筝,更对得起天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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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羡之回到忘情宫时,已经是深夜时分。
他被陆筝的捆仙锁绑着,又受了重伤,已是极狼狈的模样。好在没有太多人瞧见他的狼狈,谢羡之从昏迷中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被扔到了师尊的滋兰居后院。
他落地时的动静太大,惊扰了在里头静修的清虚子。清虚子着急忙慌地跑出来,见谢羡之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大惊失色道:“羡之?”
谢羡之说不出话,只得努力地扭扭身子,示意师尊将他身上的捆仙锁解开。
清虚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伸手施了法诀,将谢羡之身上的捆仙锁崩裂。
可法诀与捆仙锁相触的一刹,清虚子却怔住了。
他腿一软,颤声道:“是筝儿的捆仙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