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沉默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一下一下的,凌迟着许昭昭的心,她挺得笔直的脊背突然就垮了下去,她蹲下身双手捂住脸,无声的颤抖着。
“我不回去了。”
沈疏桐的声音很轻,却在一瞬间接住了许昭昭沉重的心,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回去了,这次的钱就当是我向你借的,等回去以后三倍还给你,我会把沈记牙行的收入压在你之下,回家的机会给你。”
“为什么?”
沈疏桐缓缓抬起头,睫尖凝着的泪光在夜色里晃了晃,险些要坠下来。夜已沉了,耳畔尽是撕心的哭喊与兵刃交击的锐响,灼热的火星裹着硝烟在半空浮沉,可穿过这片混乱与狼藉望去,夜幕深处,竟缀着比往日更清亮的繁星。
“我妈妈是一个战地记者,自有记忆起我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我姥姥的葬礼,另一次是在机场,她的骨灰盒上盖着国旗。”
“在姥姥的葬礼上我埋怨过她,我质问她为什么要抛下我们去记录那些外国人?”
“她说:心别困于小家,要赴需处。”
沈疏桐抬手拭去许昭昭脸上的泪水,“你的妈妈更需要你,而大尧的百姓更需要我,但不管我们在哪个世界,头顶亮着的都是同一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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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攻城槌已经开始撞城门,敌军的攻势并未因任何事情而减缓,此次夜袭和中毒赶在一块着实打了玉门关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提前指定好的战略没能执行,先锋部队没能在指定位置吸引火力,从一开始局势就陷入了完全的被动。
“将军,西门失守了!匈奴人打进来了!”
“将军,东门也挡不住了!”
“将军,人都快死光了,咱们没有人了!”
哨探们呈报战况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一声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人们的心口,大家都明白,玉门关守不住了。
“宋七”,谢临舟交出御史令牌,“算算日子赵家军应该快到满州了,你拿着我的令牌骑着快马去求援,我来掩护你。”
沈疏桐心中一喜,“对啊,我们还有援军,玉门关还有希望!”
谢临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沈疏桐,这样期待的眼神他在战场上看到了太多次,可很多次他都让他们失望了。
“没有希望了,满州情况没有那么危急,朝廷只派了两千人,而外面的匈奴人至少十万。我让宋七去求援,是给幸存者争取逃跑的机会,玉门关,得弃了。”
宋七红着眼眶翻身上马,“大人放心,我宋七就算是死也要把援军带来。”
谢临舟从地上捡起一把剑递给沈疏桐,“你和神医带百姓从北门先走,那边有片杨树林,你们可先在那里躲一阵儿,等宋七带援军来接。”
沈疏桐却将剑拍回谢临舟掌心,“要走一起走,要守一起走。”
许昭昭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手里多了一把从尸体腰间摸来的短刀,“别想丢下我,答应我的三倍诊金可还没给呢。”
被治愈的幸存者也都围拢过来,有人举起了砍柴的斧头,有人握紧了农耕的锄头,连个半大的孩子都捡起了士兵掉落的短剑。他们依旧沉默着,这次眼里却不再是空洞和绝望,而是不可动摇的坚定信念。
谢临舟望着众人,突然笑了,眼底的疲惫被暖意冲淡:“好,那便让匈奴人看看,我大尧儿女的骨头有多硬!”
南门城楼早已被炮火轰塌大半,匈奴的铁骑踏着烟尘逼近,谢临舟挥扇斩杀第一个跃上城墙的敌人,鲜血溅在脸上,衬得他的眼神愈发锐利。
沈疏桐从未用过弓箭,此刻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她拉满长弓,箭矢如流星般穿透敌军的咽喉,接连三箭过后,手臂开始发酸,虎口也震出了血。
许昭昭的身影在城墙上穿梭,哪里有伤员倒下她就扑到哪里。被治好的士兵拿起剑转身又冲进了战场,可这一次他不太幸运,没能等到许昭昭的医治。
不知过了多久,南门的守军已不足十人。谢临舟肩头中了一箭,伤口在渗血,动作却依旧迅猛。沈疏桐的箭矢已经射完,正用剑鞘格挡敌人的攻击,手臂上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许昭昭的脸上沾着血污,却依旧死死守在城楼的缺口处。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没有放一个匈奴人进城,城内的百姓都还安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是匈奴骑兵的杂乱声响,而是整齐划一的奔雷之声。宋七的身影出现在火光中,他身后跟着一队身着玄甲的骑兵,旗帜上的“赵”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援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