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玄恍惚点头又摇头。
奚行检说,姜沉数年前南征越陆时曾习得当地巫蛊之术,还担心他将这毒蛊用在皇帝上。
但为何。
拂陵:“姜沉当年奉命南征越陆,不幸中了这毒蛊,幸而寻得药草抑制多年无事。只是之前数月洛水水患封路,部分药草无法送到,因而此次发作姜沉只能生生捱过”
“捱过去,他,要怎么捱”
奚卿说此蛊很是阴狠,会叫人痛苦难当。
“自是不好捱。”拂陵道,“好在药草都在快马加鞭的送,缺的最后一味‘叶浮沉’明早也该到了。”
“为何,一直不跟我说实话。”
他收拾一件,赵离玄就往外扒拉一件:“我说不准去!姜沉,逞英雄也要有个限度!”
夜色渐深,烛火在姜沉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抬眸,黑沉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烛光,却深不见底。
“师兄,”他声音低沉却清晰,“我本是弦月阁遗孤,在这世上无亲无靠。这些年来,全靠师门庇护栽培、养育教导,此恩当报。”
“何况那秘境不远处便有好几个庄子老弱妇孺无处可逃,岂能放任不理。”
“反正,”他微微垂眸,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自测出千年灵根那日起,我便早已做好为苍生舍身的觉悟。”
赵离玄话语堵在喉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
人与人竟这般不同。镜中之人,倒也不能说就不俊朗。
黄铜镜面冰凉,里面的男子松散地披着白色紫纹的中衣,倒也生得一张端正脸。
棱角分明、英俊,略有点莫名不好惹的冷冽,长身玉立也算是气质不凡。
但要怎么说呢东泽,落姜山。
山脚下,孤零零矗立着东泽香檀城。孤城背靠群山险峻,对面是一片广袤平原。
平原之上,西凉大军正浩浩荡荡向此城而来。
落姜山上,一老者躬腰坐于山脊,枯瘦的双手不停摆弄着身前卜筮挂阵,一通缭乱的叮当作响,口中念念有辞。
“姜落西山,天火燎原。”
“白发蛮王,星落命陨。”
“天意如此,命数难违。”他忽而抬起头来,浑浊的眼里一道凌厉精光迸现,“此处就是这姜落山,今日便是那姜沉姜沉殒命之日——!”
“哈哈……哈哈哈……”
老者是香檀城太守之父,更是东泽巫晗族的长老、赫赫有名的“神占大巫”。数十年来所算之卦件件应验、从无漏错。
姜沉族皆短命。
只是没想到,那“从无败绩”的枭雄姜沉姜沉,最终竟是殒命他手。如今一切已经毋庸置疑,他已布好天罗地网,卦象上的结果也一目了然。
“你们看,姜沉姜沉的命灯,已灭尽了。”
“命格也已是一片灰空。”
无论如何看,皆已是无可救药的命定身死之人。
只不过殒命之前,看着还要历一两场大火焚烧之浩劫——
老者喉中发出得意低笑。
前几日,他特命香檀太守佯败,一路丢盔弃甲并散布檀香城藏有秘宝的谣言,都是为了诱姜沉深入,为了今日大计,一把大火焚尽西凉二十万大军。
此刻老者身边,还有一群或着兵甲、或穿布衣之信徒。东泽人多笃信鬼神,听得此言,自然个个兴奋异常。
“今日姜落山杀姜沉,明日便可尽数抢我东泽之土!”
“果然还是要靠大巫,那东泽盟军、纪散宜都算什么东西,在西凉逆贼面前屡战屡败废物无能!”
“姜沉今日殒命于此,咱们也能名留史册。”
“逆贼有违天命,早当该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