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井尾由子还是没有回答。她一直闭着眼,抿唇不语。
舞咬着下唇,盯着她那张侧脸。
时间过了多久呢?天上的太阳稍许改变了位置,井尾由子脸上的阴影变得更深了。
突然,一阵柔和的风吹来,轻轻拂起井尾由子的刘海儿。
井尾由子半睁开眼,沉重地开口:
“发生那件事之后——
“——我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即使拼命想也想不起来。所以,我按照检察官他们的指示做证。他们跟我说,如果不这么做,就会让杀了我家人的凶手逃走……要是事情变这样的话,不就无法挽回了吗?所以,我说那个孩子就是凶手。
“我在法庭做证后,那层笼罩记忆的雾渐渐散去,关于命案的记忆隐隐约约回来了。所以我重新跟警察说了想起来的事。但是,他们不愿意当一回事。他们说,我只是在法庭上听了凶手的辩解,自己认为那或许才是真相罢了,说我的记忆被取代了。所以我也决定这么想。我跟自己说,我的大脑很奇怪。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会受不了。
“可是,我一直很害怕。如果我和我的记忆才是正确的话……一这样想我就好像要疯了。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孩子就不是凶手,就没有杀害我的家人。
“之后,我开始不停做同样的梦。梦见一个穿着黑衣的无脸男攻击我的家人。我在隔着一扇拉门的地方,屏息看着一切发生。虽然想去救他们,身体却一动也不动。
“梦醒后,我好厌恶那样胆小的自己。就连在梦中,我也无法守护儿子一家人……
“然后,一股庞大的恐惧向我袭来。不是因为害怕凶手,而是因为凶手明明没有脸,我却不知为何明白一点,那就是——不是那个孩子。
“可是,我连这些都无法相信,也无法承认。我跟自己说了这样的借口——再明确的记忆对我而言都是不确定的。
“知道那孩子逃狱、四处逃亡的事时,我暗地祈祷他不要被抓到。因为,若是那孩子被捕,大家又要挖掘那件事的话,我不就必须面对这份记忆了吗?一想到这里,我就打从心底感到害怕。因为,我这份不确定的记忆关系到一名少年的性命,我实在承受不了这种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可思议的男孩儿出现在我面前。一个不知为何知道那件事,对我的记忆莫名执着的男孩儿。
“但是我想,樱井怎么可能是那个孩子……
“不,这一定也是借口。
“我一定察觉到樱井的真实身份了——”
井尾由子双手捂着脸。庭院里回响着她的呜咽。
“可是我却一直转移话题,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记忆。那孩子不停请我回想,请我帮他,抓着我的手不断地恳求我,可是我却,我却……”
舞在一旁听着井尾由子痛哭,一边落泪。
一直以来累积在内心深处的眼泪仿佛溃堤般涌了出来。
模糊的视线里浮现樱井翔司的脸庞。
过去,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不断逃亡?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活着?然后,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死去的呢?
舞的胸口感觉到撕心裂肺地痛。
所谓的死亡,就是消失不在。原来,消失不在是一件这么痛、这么残酷的事。
然而就连这份痛,他都已经感受不到了。连这份痛都感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