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彧强忍住胸口的疼痛。
他有意识,车鹿的匕首,从左胁下穿过,再从胸前突出,途中擦破肺管子,但,并不是致命的伤口。
抬起眼,韩因抱着许银翘,已经坐上阿钱。
当务之急,是从韩因手里,把许银翘夺回来。
裴彧随手扯了一匹骏马。此马无鞍,不好控制。但裴彧身体中猛地发出一股劲力,纵身一跃,双腿问问跨坐在了马背上。
车鹿还在身后大笑,好似疯了一般。笑声穿透峡谷,整个峡谷的树木,都好像随着他的声音簌簌震颤。
耳边风声刮过,裴彧离许银翘的距离越来越近。
半里。
八十步。
五十步。
一射之地。
他追上了二人。
裴彧惊讶地发现,许银翘完全睁开了眼。他第一次觉得,她的眼睛圆溜溜的,像两颗水葡萄,分外好看。
许银翘冲着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好像在辨认他是谁。
“银翘。”裴彧开口,嗓中声音艰涩,“我来带你回家。”
许银翘的脸上,却忽然浮现出一种神情,似悲怆,似哀戚,带着浓重的情绪,裴彧几乎看不懂。
“裴彧。”她无所谓地笑了笑,“若是我不想跟你回去呢?”
韩因举臂,挡开了裴彧的手。
裴彧力气大,韩因以为自己要费很大的力气。但出人意料的,裴彧的手好似一片云,轻飘飘就被他拂开了。
许银翘的声音响起:“裴彧,你真应该好好看看……咳咳……”
她唇边溢出了血沫。
韩因温柔地帮她揩去。
“我给你写的……休书……”
裴彧的手僵在原地。
休书,休书?
这几个字在他脑子里久久回荡,将他的思绪搅动得天翻地覆。
许银翘却闭上眼,她好像说不出话来了,张口比了个嘴型。
裴彧没看懂,韩因瞬间理解。
她说的是,回家。
京城不是她的家。
皇子府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在草原上。
那里有与她祖祖辈辈的坟冢,有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以及,向往了一辈子的,自由。
许银翘的手无力地落了下去。
她的胸口猛烈地抽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塌陷,坍缩。
长发如瀑布般落下,她彻底没有了动作。
“不要——”裴彧的喉中,发出了一声哀戚的啼鸣。
如同草原上孤狼的嚎叫,又如同泣血的杜鹃。
几乎是瞬时地,韩因死死忍住眼中的泪水,往阿钱的屁股上抽了一鞭。裴彧伸出手,半个身子悬空,却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