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贤内助”,她说得不带丝毫酸涩与嫉妒,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可,仿佛一个过来人,在审视一件早已注定的事实。
鹿清彤的心尖微微一颤。
她迎着苏念晚的目光,从那双通透的眼眸里,她读懂了对方话语中所有未尽的含义。
她没有回避,也没有谦虚,只是坦然地笑了笑,那笑容干净而磊落。
“苏姐姐,你错了。”她轻轻摇头,声音温和却坚定,“我不过是恰逢其会,做了他此刻最需要我做的事情而已。”
她站起身,走到苏念晚的身边,很自然地为她续上了热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两人的眉眼。
“姐姐与他相识在微末之时,共历过生死大劫,那份情谊早已刻进了骨子里。”鹿清彤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虽然造化弄人,让你们蹉跎了这许多年,但我始终相信,有情人,终究会在一起的。”
此话一出,苏念晚握着茶杯的手,不可抑制地收紧了。她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鹿清彤,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她的口中说出。
而鹿清彤只是对她安然一笑,眼神澄澈,不含一丝一毫的虚伪与试探。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从京中的趣闻到军营的琐事,相谈甚欢,气氛轻松得仿佛她们不是身处杀气腾腾的军营,而是在某个温暖的午后,一同喝茶闲话的闺中密友。
这帐内一团和气的景象,却让在外头偷听了好一会儿的赫连明婕有些站不住了。
她本是担心苏念晚这个“头号大敌”会为难鹿清彤,特意跑来“掠阵”的。
可听了半天,非但没听到半句争吵,反而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外人,完全插不进那两个女人之间那种成熟而默契的氛围里。
她有些烦躁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掀开帐帘一角往里探了探头,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这细微的动作,到底没能逃过鹿清彤的眼睛。
她嘴上还和苏念晚说着话,嘴角却勾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意,朝着门口的方向扬声道:“明婕,鬼鬼祟祟地在外面冻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被鹿清彤当场叫破,帐帘猛地被一把掀开,赫连明婕气鼓鼓地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火红的胡服,衬得肌肤胜雪,明艳不可方物,只是此刻那张娇俏的小脸上写满了“我很不高兴”。
她先是瞪了含笑看着她的苏念晚一眼,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然后才把矛头对准了鹿清彤,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控诉:“鹿姐姐!你是叛变了的!我们明明早上还说好了,要一起提防『头号大敌』,结果这才一个白天都不到,你就投降了!你真是太靠不住了!”
她跺了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鹿清彤被她这直白又孩子气的指责逗得哭笑不得,连忙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坐下,柔声哄道:“我怎么就投降了?胡思乱想。”
她伸手捏了捏赫连明婕气得鼓鼓的脸颊,继续解释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我要和苏姐姐谈一些关于军营里的正经大事,你看,我们刚才讨论军医体系的事情,这不就没跑题嘛,哪里算投降了?”
“哼!”赫连明婕把头一偏,躲开她的手,小嘴撅得更高了,“你少骗我!我都在外面听见了!你都打算提前把萧哥哥让给她了!还说什么『有情人终究会在一起』,我都替你臊得慌!行吧,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以后就让她当大老婆,你来当二老婆好了!”
她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把鹿清彤那句饱含深意和退让的话,理解成了最简单直接的“让位宣言”,语气里充满了被好姐妹背叛的愤慨。
此言一出,鹿清彤顿时窘得满脸通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总不能告诉这个天真的小公主,自己那番话里包含了多少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试探、默契与无奈。
而一旁的苏念晚,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看着眼前这对活宝,终于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如春风拂过冰面,瞬间冲淡了帐内那点若有若无的尴尬。
她笑得前仰后合,连眼角都沁出了晶莹的泪花,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有趣的事情。
她一边笑,一边用手帕拭着眼角,看着满脸通红的鹿清彤和依旧气鼓鼓的赫连明婕,摇着头感叹道:“了不得,真是了不得。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把『争风吃醋』的事情,谈得如此……如此清新脱俗,荡气回肠的。”
她这一调侃,更是让鹿清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赫连明婕则是把脸埋进了鹿清彤的怀里,大概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有多么惊世骇俗了。
“他有了你们,才知道了人生的意趣,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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