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小说

失望（第2页）

难道……真的是她过于天真，未能理解他身为黄河之主的重担与不得已？

他的统治方式，是否真的是在这种庞大而混乱的水系中维持秩序所必需的代价？

他救那少女，是否真的有那么一丝，是因为看出了她的不忍？

一丝微弱的、几乎是本能般的期待，如同风中残烛，在宓妃心底重新摇曳起来。

她对他，并非全无感觉。那些近日来的点滴相处，他偶尔流露出的不同于传闻的耐心，甚至方才那一瞬间他语气中的急迫……是否意味着，他内心深处，并非全然是她刚才所见的、视生命如草芥的冷酷神明？

宓妃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回身。

水榭内明珠的光辉映照着她清丽绝伦的侧脸，上面的冰霜未完全消融，但眼底那彻骨的寒意，似乎缓和了少许。

她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带着一丝残留的伤痛，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试图从他眼中寻找答案的期待。

“那么。”

宓妃的声音依旧有些清冷，但不再像之前那般带着锋利的刃。

“你能保证，日后不会再因这等‘立威’，滥施刑罚，徒增杀孽吗？”

她选择再给他一次机会，选择去相信他那看似合理的“苦衷”，选择去期待，他或许愿意为了她，做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改变。

这一刻，那裂痕似乎有了一丝被填补的可能，尽管依旧脆弱不堪。

然而，河伯看到她转身，听到她语气放缓，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顿时松了下来。

他以为她终于被说动，开始理解他的“道理”。

对于她提出的“保证”，他心中不以为然——规矩就是规矩，威严岂能因妇人之仁而打折？

但此刻，他并不想再起争执。

河伯走上前，伸手欲拂过她颊边一丝被水汽濡湿的发，唇角重新噙起那抹惯有的、带着几分慵懒和掌控意味的笑意。

“本君行事，自有分寸。只要你明白我的用意，不再为此等小事与我不快，便好。”

回答避重就轻，那笑容依旧带着属于黄河之主的、不容置疑的傲慢。

那刚刚在宓妃心中重新燃起的、微弱的期待之火，在他这轻描淡写的回应中，猛地摇晃了一下，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熟悉的俊美轮廓，此刻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宓妃忽然意识到，他的挽留，或许更多是出于对掌控局面的需求，对她这位“夫人”身份所代表的联姻体面的维护，而非真正理解或认同她的悲悯。

那份刚刚复苏的期待，如同被冷水浇透，迅速地冷却、沉沦。

裂痕依旧在那里，甚至因为这一瞬间的希望与随之而来的更深失望，而显得更加幽深，更加冰冷。

宓妃沉默，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微微侧身，避开了他伸来的手，再次转身，无声地离去。

河伯的手悬在半空，看着她再次消失的背影，眉头重新蹙起。

只觉得她依旧固执，难以理喻，却并未真正明白，就在刚才那短暂的瞬间。

宓妃曾给予过他怎样一份珍贵的、试图去理解和信任的机会，而他已经亲手将其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