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流转,洛水之畔的星辉尚未完全隐去,司命星君的笔锋已无情转动。
将那缕刚刚经历金戈铁马、尚未得以安歇的神魂,再度抛入滚滚红尘。
。。。。。。
邯郸城的暮色总带着几分暧昧不清的意味。
当最后一缕霞光从城楼飞檐滑落,章台的灯火便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像是黑暗中睁开的、充满诱惑的眼睛。
丝竹声从雕花木窗的缝隙里溢出来,混着酒香、脂粉香,还有男人们略带醉意的谈笑声,织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
赵姬刚跳完一支《郑风》,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退到屏风后,拿起绣帕轻轻擦拭,耳畔还能听到前厅传来的喝彩声。
“妙哉!此舞只应天上有啊!”
“听说这叫赵姬的,是吕公新得的珍宝?”
“可不是,等闲人连见一面都难……”
赵姬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自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来,已有三年。
三年前,她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章台后院的简陋房间里,身边只有个年迈的嬷嬷,说她是在章台门口被发现的,高烧三天,险些没命。
前尘往事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叫赵姬。
还是嬷嬷随口取的,因她被发现在赵国都城。
嬷嬷说她生得美,留在章台或许有条活路。
于是她便留下了,凭着与生俱来的舞姿和一副好嗓子,很快成了章台最红的舞姬。
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夜深人静时,她常对着铜镜发呆,镜中那张美艳绝伦的脸熟悉又陌生。
有时梦中会有水光潋滟的影像,有清冷月光下的长河,还有一个模糊的、执笔的身影,但醒来后一切都消散无踪,只剩心头空落落的怅惘。
“赵姬姑娘,吕公来了,指名要见你。”
嬷嬷掀帘进来,压低声音道。
“在前厅雅间,让你即刻过去。”
她微微颔首,对镜整理了一下鬓发,换上嬷嬷递来的素色长裙。
吕不韦不喜欢她穿得太过艳丽。
穿过长长的回廊,前厅的喧闹被抛在身后。
雅间在章台最幽静的角落,门前站着两个佩剑的随从,见到她,无声地推开门。
吕不韦正临窗而立,望着窗外邯郸城的夜色。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惯有的、温文尔雅的笑容。
“赵姑娘来了,坐。”
他的声音平稳而悦耳,四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却不逼人,一袭深青色锦袍,腰间佩玉,处处透着商人的精明与贵族的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