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真别过脸:“我……我并非只是……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那就继续,只是万万不能……很脏……”
“真的可以吗?”
易真沉默不语,只是慢慢放开了抓着衣襟的手,将胡乱散在身后的长发拢作一处,自左肩归到身前,随即转过身体,扶着孟不觉的肩膀俯下身吻他。
他带着香气的乌发拂过孟不觉的侧脸,似一片柔和的落花,低垂的眼睫在脸上打出的阴影则似蝴蝶震动的翼,在眼睑下扑簌簌地乱颤。
如今光影朦胧,六分的美貌都要被夜色修饰成十分,更何况易真本就是世所罕见的美人,从肌至骨无一处不精致,饶是圣人见了也要为之屏息,更别提孟不觉这种七情皆具、一心爱慕他的普通人。
他颤抖得更加剧烈。明明是早就计划好的事,可如今将要达成所愿,他却突然又畏缩起来,双手轻轻握上对方的肩头,又很快松开:“不。我不能……殿下你还在病中,我怎能……我不能这样。我,我该出去。我不能这样对你。”
他挪开脸想要下床,拼命忍住不去看易真——没有人能在近距离观看这张脸的情况下抵挡住这张脸的魅力。
易真道:“无妨。孤准你这么做。”
顿了顿,他又忍着羞赧轻声说道:“你不想要我吗,孟郎?”
他主动勾住了孟不觉的腰带。
姜医师送给孟不觉的药膏效用很好。
假的。都是骗来的。
孟不觉的头脑在幸福中晕眩。他漂浮在虚假的快乐中,一边为这样的幸福沉迷,另一方面又知道在向深渊滑去。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已经落进陷阱、却还在拼命嚼食笼中毒饵的兔子。
我……我应该是快活的。
他在眩晕中想。
是了。我得偿所愿,我该快活的。
但兔子现在很不快活。它被关在笼子里,不能再随意地跑跳捣乱。它只能看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两只长耳朵耷拉下来,可就算如此,依然有零零碎碎的语句传到它耳朵里。
外面的雨还在下,雨水啪嗒啪嗒敲击在窗棂上,窗纱上的桂影便在雨中簌簌摇晃,仿佛弱不胜风,氤氲过来的香气却变得更加绵密。
它听见一点幽微的啜泣,这声啜泣并不比外头的雨声更大。
易真在呜咽,在不断低低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他仿佛并不能理解现在正在做的事。这件事既让他痛苦,又让他快活,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太陌生,这种快乐也太超过了。他下意识想要找一个熟悉的人去依靠,却浑然不觉自己的苦痛正是由此人带来。
而那个人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应着他的呼唤、一遍遍轻声询问他的感受,仿佛真是一心在为他好:“现在还是很难受吗,殿下?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这样呢?”
一滴水珠自花枝坠落,砸在早已被雨水泡得发软的土地上。
他单手撩起自己鬓边滑落的卷发,绿松石的耳珰贴在飞红的颊边,左眼角下的小痣色泽鲜明,愈发衬得他靡艳秾丽,色豔桃李,可那双眼睛却熄灭在黑暗里,看不见半分往日的光彩。
易真颤抖着伸出手。
他的呼吸还乱着,却固执地在孟不觉面上摸索,指腹顺着对方汗湿的面孔向上,一直摸到他的眼睛,轻轻在他的眼角抹了一下。
“……别哭。”
他轻轻地说。
“别怕。我没事,也不难受,只是……有点奇怪。很奇怪的感觉。但确实是舒服的。”
他颤抖着喘出两口气,继续安抚孟不觉:“现在好些了吗?我就在这里,我会陪着你。我不会离开你,也没有人能随意把你带走。别怕。”
在黑暗中,孟不觉干涩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睫毛轻轻拂过他的指尖,很快濡湿成一片。
“我没有哭啊,殿下。”
他木木地说。
“是你感受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