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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味楼上(第1页)

秋日微凉的晨雾尚未在礼部衙署的青砖黛瓦间完全散去,肃穆的正堂内却已氤氲着无形的压力。香炉青烟笔直,日影斜斜穿窗,照亮案头堆积的文书,也勾勒出左侍郎姜兴紧锁的眉宇。

皇帝陛下对《进士科考应试精要》刊行一事的看重与期许,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悬在头顶;来自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礼那些语焉不详的暗示,更如潜行于暗流下的礁石,散发着危险的讯号。姜兴知道,这桩看似功在千秋的文教盛事,实则是一场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猎场。他才情卓绝,抱负高远,视此为青云之阶,却也嗅到了步步杀机的凶险。

轻细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堂内的沉寂。一个穿着靛蓝棉袍的年轻太监低眉垂首,快步入内,正是昨夜侍立在刘礼阴影中的小顺子,张喜顺。

“小人张喜顺,叩见姜大人。”声音带着太监特有的恭谨,还有一丝掩不住的小心翼翼。

姜兴抬眸,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他:“是刘公公遣你来的?讲。”

小顺子飞快扫了一眼空旷的正堂,趋近几步,声音压得更低,近乎耳语:“回大人,老祖宗让小人禀告大人:《精要》刊印,利国利民,然利亦须明。内帑当取利其上限,白银二十万两!”这个数字如同重锤,让小顺子复述时声音都在发颤,“此事功过,皆系大人一身。老祖宗之意,需与大人面议……细则。”

二十万两!

姜兴心湖骤起狂澜!饶是他早有准备,也被刘礼这赤裸裸的胃口和精准甩锅的手段震得指尖微凉。这不仅是狮子大开口,更是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独自面对惊涛骇浪。是只为了利益,还是连控制权都要夺去?

他面上却沉静如水,搁下朱笔的动作依旧从容。沉吟不过数息,目光重新聚焦于小顺子:“刘公公拳拳为国之心,孙某深佩。此事……确需面谈详议方能周全。”

语气微顿,他字字清晰地说道:“烦请小公公速回禀刘公:公务虽繁冗,幸得群芳园曲径幽处,有一‘听雨轩’,素来清静。午后未时三刻,恭候刘公大驾,静聆教诲。此地清雅,或更利于我等……商谈。”

“群芳园?”小顺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恭顺压下,“是,小人定将大人之意,一字不差回禀老祖宗。”他躬身退出,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正堂重新陷入寂静,但姜兴的心绪却再难平静。他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重重屋脊,落在那个看似纤弱实则刚强的女子沈兰亭身上。这步棋险之又险,将沈兰亭直接带到刘礼面前,却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理由有三:其一,群芳园因沈家案暂时歇业,无外客喧嚣,可避无数目光。其二,他姜兴在此约见刘礼,本身就传递着将沈兰亭置于“自己人”保护下的信号,是对其才干的背书。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精要》刊印革新之念,本就是沈兰亭首倡!那些精妙的策划、开源节流的方案、甚至对未来利润的预判,皆出自此女之手。面对刘礼这只深不可测的老狐狸和老练的财政高手(司礼监监管内帑),姜兴深知自己虽通政务,但在具体的操盘手腕和利益博弈上,恐怕远不及沈兰亭来得犀利老道。引她面见刘礼,非是秘密会谈,而是引荐贤能,借其锋芒!

“沈姑娘……”姜兴低声自语,眉宇间凝重之外,也升起一丝赌注般的决绝。他这盘棋,押上了前途,更押上了沈兰亭的性命。二十万两白银如刀锋悬颈,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京城西市,人声鼎沸。气派沉稳的“知味楼”迎来了久违的热闹。雅间“听松阁”内,却弥漫着一片与市井截然不同的宁静喜悦——虽然这宁静很快被打破。

沈兰亭一身湖蓝色素锦襦裙,素雅中透着几分清贵。她含笑看着身边围着圆桌坐下的姐妹们:大些的沈兰舟沉静端方,最小的沈兰芷灵动活泼,中间的沈兰蘅则满眼好奇地盯着桌上的点心,两个伶俐的丫鬟——沉稳的琥珀和眉目含笑透着伶俐的珍珠侍立在一旁。坐在沈兰亭右手边的,是气质温婉娴静的姑姑沈文君。

“姐姐,这里的菜闻起来好香啊!”沈兰蘅吸着小鼻子,大眼睛滴溜溜转。

“莫急,都是你们的。”沈兰亭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这是她早先允诺的奖励——因妹妹们协助她完成了那套启蒙读物插画版的誊抄与初稿整理,以及……对珍珠、兰蘅在庖厨之事上的小小奖赏。

菜肴陆续端上:肉质酥烂的焖炉烧鹅泛着琥珀光泽,清蒸鲥鱼细嫩腴美,蟹粉狮子头鲜香扑鼻,几碟时蔬青翠欲滴。主食是笼屉里冒着热气的炊饼(馒头)。珍珠和沈兰蘅对菜色流露出远超旁人的兴趣,细细分辨着香气。

“怎么没有爆炒的菜?”因为主管厨房事务,现在对烹饪越发上心的沈兰蘅好奇地问布菜的伙计。

伙计笑着解释:“小姐是精细人,这‘炒’字听着简单,却是极费锅功。寻常铁锅厚重难掌火候,好钢打制的轻薄铁镬(锅)更是珍贵,非大店名师不敢轻用,费油又费工。普通人家或小店,多是炙(烤)、煨(炖)、煮、蒸几样。您再看这碟里摆的‘番椒’,红艳艳的好看吧?眼下可是大户人家摆在屋里瞧新鲜解闷儿的稀罕东西,性子太烈,没几个人敢尝哩!”说着指了指一旁盆景里的几颗艳红果子。

沈兰亭目光落在那些久违的“辣椒祖宗”上,心思却已经转开。铁锅……冶炼技术受限,铁器尚贵。炒菜非主流……辣椒还只是观赏物……后世的诸多味觉革命尚未发生。这些细微的时代缝隙在她眼中瞬间洞开,化作无数跳动的金元宝——餐饮这行大有可为!尤其珍珠和兰蘅在此道显露出天赋……

“夫人!”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思绪,一个群芳园的下人微喘着掀开门帘一角,“姜大人来了!带着人!大小姐赶紧回吧!”

姜兴来了?还带了旁人?但是许谨没来,这是何故?沈兰亭心头猛地一跳!

“大小姐……”沈文君和妹妹们的目光瞬间汇集到她身上。

电光火石间,沈兰亭做出决断:“文君姑姑,”她对沈文君语气郑重而信任,“辛苦你带着妹妹们好好享用午膳。园子里临时来了贵客……我得回去迎候片刻。”她语速平稳,不让孩子们看出慌乱,“菜才齐,莫要浪费了。兰蘅,你细细品尝一下菜式,回去我可是要考你的。珍珠,你留下伺候。琥珀,你跟我走。”她又对沈文君低声道:“万事有我,安心在此便是。”

沈文君感受到她的平和,温顺应下:“放心去忙,这里交给我。”眼神安抚着略带茫然的侄女们。

沈兰亭不再犹豫,起身离席,脚步沉稳却急速,带着一阵淡淡的兰香消失在楼梯口。

大概是同一时间,知味楼的顶层“栖凤阁”内,气氛却截然不同。窗门紧闭,沉水香的气息也压不住无形硝烟。

主位上端坐一人,正是工部尚书柳伯年。须发间杂银丝,却丝毫无损其威严。他面容方正如狮,眼神锐利如电,壮硕的身躯将绣有九蟒的深绯官袍撑得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气场,让整个雅室的气压都低了几分。他是皇帝倚重的肱骨,他是太子隐藏的盟友,凭的是革新水利、督造皇陵的硬本事,对宦官权术,骨子里存着三分利用,七分不屑。

他对面,坐立不安的胖太监尚宝监掌印范福,脸上挤出逢迎的笑,绿豆眼却难掩焦灼。下首相陪的,则是面罩寒霜的秉笔太监戴德,大红坐蟒袍衬得他削瘦的身形和苍白的脸愈发阴鸷,细长丹凤眼中算计的光闪烁不定。他们是依附太子之树的藤蔓,渴望着借此机会汲取养分。

“戴公公之意,是要由工部出面,主导《精要》刊印之事?”柳伯年声若洪钟,开门见山,手指习惯性地重重叩击了一下硬木桌面,“笃”的一声,如同战鼓初捶。

戴德身体微倾,尖细嗓音刻意压着:“正是!赵大人明鉴,陛下亲令刊行,此乃天赐良机!范公公擅长财计,此事利润……想必丰厚。”他目光扫过范福,后者连忙点头哈腰陪笑。“关键在于——如何将这利,干干净净、稳稳当当攥在手里!下官听闻工部匠作监技艺精进,若能主导印务,上下关节疏通便当,既显太子仁德,亦能……”他话语微妙停顿,“……让下官对娘娘那边,有所回馈。”

一个“娘娘”,一个“回馈”,成了无声压下的巨石。范福立刻跟上:“是啊是啊赵大人!新技艺印得快,耗损少,赚头海了去了!咱们宫里宫外走动,手头也宽裕不是?”

柳伯年浓眉紧拧,他厌恶这种拐弯抹角的胁迫交易。“工艺革新,不假。然大规模刊印,乃国之大事!新法虽好,然需匠人磨合,成本、工期未必立时便能降至最低。此事若由工部统筹,当有万全之策,非一句‘主导’便可轻率定夺。”他语气强势,目光如炬地看向戴德,“为严谨计,本官让具体经办之人来面陈详情。”

不待戴、范二人再言,柳伯年沉声对侍立身后的管家道:“去,请大小姐过来。带上匠作监新印艺的札记档册。”管家应声而去。

戴德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却强忍着不敢发作。范福则如坐针毡,豆大的汗珠在油亮的胖脸上渗出。柳伯年这头雄狮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答应仓促上马分赃,只给技术讨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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