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退潮,最黑的时段慢慢来临,而女孩怀里的孩子在吃了干槐花后就睡过去了。
祁阳抱着她落地,拿着褥子在药材堆里铺了处被褥,把人放上去裹好,再招呼月亮过来看着这孩子,也就没继续说话。
这些天,除了被救活的人,还有很多人死去。
女孩时不时就会想要揭竿而起,直接打上京城,问狗皇帝讨要那些发不出来的洗生花。
但黄觞对她的妄想嗤之以鼻。
“你身边这些帮你的人好多都是以陈钧的名义招来的,你要造反,陈钧怎么办,你不是想害死他?况且,一个瘟疫而已,得病的人难以奔波,没得病的人有吃有穿,为什么要造反?今年可不是荒年,也没多少灾害。大家又不是被逼到过不下去了,为什么要提着脑袋跟你去救病人?”
祁阳无言以对。
是啊,虽然得了瘟疫而受害的人很多,但健康的人依旧好好的,能做活也有余粮度日,有什么理由去搏命呢?
老百姓很能忍的。今衡先生说,唯有大部分老百姓都找不到活路时,一个王朝才会彻底土崩瓦解——盛国现在可没到那个时候。
她总不可能说她一个人就能造反吧。
黄觞看她闷闷不乐,还扎心地补刀:“小东家,你是修士,对吧。倘若你要闹,来平定你的不是什么大将军,而是仙务司的人。你的修为是大乘还是化神,要拿自己去开这种玩笑?”
“况且,你也知道的,灵修杀凡人,天打雷劈。”
祁阳的灵力目前还在锻体初期,对此更是无言。
况且,洗生花大部分是被朝廷以高价兜售出去的,就算拆了国库,估计也找不到多少。
这个不成熟的问题就这么不了了之。
老和尚曾经将善意给了她,他总说“我既是众生,众生也即是我。既渡了众生,便也渡了自己”。
那么,她渡众生是不是在报答老和尚?倘若她渡不来众生,那么是不是报答不成老和尚?
黑暗蔓延,祁阳在槐花树下静坐,只觉心血凝滞,天地死寂。
死寂……她想起了大黎的眼睛。
女孩的脊背正在浮现猩红花纹,宛若无穷尽的鲜血从深渊满溢出来,然而她对此无知无觉。
挂在树梢的月亮不敢跳来她身上。
*
天幕渐渐变潜,祁阳已停止胡思乱想,趁着这段时间读了盛国附近几个王朝的商业情报——陈钧搜罗来的,多关乎富贵人家——也唯有这些富贵人家他们还有洗生花。
公鸡的鸣叫嘹亮,祁阳刚刚出门,就撞见惊慌失措的煮药学徒。
小学徒一路发疯跑来的,气喘吁吁地喊道:“小东家,你、你,呼,你快去看看,那些人把医馆围起来了!”
祁阳神色一凛。
*
清晨的雾气颇为冷冽,破旧的医馆被围得水泄不通,大门差点给砸烂,里边的人吓得不敢动,有的反应过来赶忙搬木头桌椅,死死堵着门不敢开。
但是,挡不住多久的。
这方圆十里有名的一位孝子叫道:“姓黄的,给老子出来,我爹就是因为你说不能治,昨个人去了!”
“有救命的药却故意不给治,只说治不好,你们是什么人!我们问过了,明明县丞就把洗生花给你了,你凭什么不救我哥哥!”
一个爹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哭喊道:“你凭什么不救我老婆!我孩子她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