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吧台上安静躺着的手机屏幕,刚刚暗下去不久,一则简洁的加密简报已然阅毕。
太宰治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太宰。”
织田作之助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份静谧。
他不知何时也端着一杯几乎不加任何调和的蒸馏酒,站在了太宰治身侧的阴影里。
红发的男人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你看起来……”
他关切地开口,甚至……有点苦恼地歪了歪头。
“……比平时,颜色更‘灰’了一些。还在想上午咖啡馆的事?”
“织田作——”
太宰治拖长了调子,像一只被惊扰了午后酣眠的猫,慢吞吞地转过身,面朝吧台内侧琳琅满目的酒瓶。
“我只是在思考一些哲学问题啦。比如,为什么最近横滨的‘小老鼠’和‘不明污渍’变得这么多,到处乱窜,很扰人清梦呢。”
织田作之助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将咖啡杯放在两人之间的吧台上。
“国木田下午很生气,说你上午溜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就一直维持着这种……‘低气压待机状态’。和那位雾岛小姐有关吗?”
太宰治晃酒杯的动作停了片刻。
冰块安静下来。
半晌,他才用一种比平时更闷、更轻的声音说:
“织田作,你相信吗……人有时候,会梦见一些‘可能发生、却最终没有发生’的事情?”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如同在解答一道逻辑题:
“从理论上看,梦境是潜意识活动的投射。如果是潜意识里反复担忧,或者设想过可能性很高的事情,以梦境的形式呈现,并不奇怪。”
“但如果……”
太宰治的声音更低,几乎要融进酒吧背景音里。
“那些梦,真实得不像‘想象’,反而更像……‘记忆’呢?”
他抬起头,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那里翻涌着罕见的、近乎迷茫的雾气。
“不属于‘此时此刻这个我’的……记忆碎片。”
织田作之助凝视着他。
他很少在太宰治脸上看到这种近乎自我怀疑的神色。
沉默片刻,织田作开口:
“乱步先生曾经提过,世界的‘可能性’如同河流,主干之外有无数的支流。某些重大的‘可能性’变动,或许会产生细微的‘涟漪’,感知特别敏锐的人,可能会在意识深处,偶然捕捉到一丝来自其他支流的‘回声’。”
他顿了顿,补充道。
“你最近,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太宰?”
“‘涟漪’?‘回声’?”
太宰治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忽然像是被什么击中,猛地从高脚凳上坐直了身体。
鸢色的眼眸深处,那层空洞被瞬间点燃,迸发出一种惊人的亮光。
“织田作,”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还记得……我们最初,是怎么认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