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微顿片刻,语气放缓:“我上任之后,确实调低了入门门槛,废去入宗金,只收每年十两银作伙食衣物之费。为的是广纳贤才,非为图利。”
听完郎玄圭的一番表态,陆靖尘心中却反倒松了口气。
他眸色微敛,暗自思忖:既然御麟宗放宽门槛,势必会大规模招收寒门弟子。表面上是扩宗纳才,实则则是削弱门阀制、打破旧权贵秩序。如此一来,人才定会向御麟宗分流。北疆唯一能在影响力上与之抗衡的观衡宗,必然也会被牵制。
两宗之间,怕是少不了明里暗里的攻伐争斗。
而这场交锋若真爆发,于南疆而言,正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章宗主,两人对视一瞬,彼此眼中皆透出两个字:底气。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各自的思量中时,滕伯礼忽然“哈哈”假笑了两声,声不高,却突兀得很,瞬间吸引了满厅视线。
郎玄圭眉眼微动,略带试探地道:“滕宗主,是有什么可笑之事?”
滕伯礼不咸不淡地摆了摆手,嘴角含笑:“无事。只是听着觉得趣味罢了。”
郎玄圭面色一顿,勉强笑道:“这倒让我想起去年之事,听说滕公子曾在观衡宗大兴土木,用以吸引天下寒门英才。这么看来,我与滕公子,也算是志趣相投,皆为广纳英才而尽力。滕宗主教子有方,令人佩服。”
滕伯礼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语气轻松得仿佛毫不在意:“哎,抬举了。滕淇年纪尚轻,一时兴起做点事,也不过是少年玩闹罢了,怎敢与郎宗主的大局谋划相比?实不敢当。”
······
滕伯礼话音落下,堂中短暂沉静。
陆靖尘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滕淇年纪尚轻,不过一时兴起,少年玩闹罢了……”表面谦虚自贬,实则一刀插在了郎玄圭的脊背上。
毕竟,郎玄圭如今所推的寒门开宗之策,正是顶着御麟宗元老的合力反对、在御麟宗顽固派的步步掣肘下硬生生推起来的。他早已不是少年玩闹,而是在赌上整个御麟宗的气运和门风格局。
你滕伯礼一句“少年玩闹”,说轻了是没分寸,说重了,分明就是羞辱。
陆靖尘垂下眼帘,抬手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一下衣袖,余光却悄然落向对面。
只见那位御麟宗的郎宗主,仍旧笑意吟吟,神情温和得如一池春水。
可这春水底下藏着几分寒意,陆靖尘瞧得明白。
这郎玄圭年纪不大,倒是真不简单。面上永远挂着笑,叫人看不出半分情绪起伏,连滕伯礼方才那般近乎羞辱的话,他都能一笑带过,仿若没听见似的。
但陆靖尘却觉得:这两人之间,怕是藏着什么不为外人所道的旧账。
他知道的有限,不敢妄断。但有一点他能看得出来:滕伯礼对郎玄圭,从来都没有什么平和的态度。
而郎玄圭呢,也绝不是逆来顺受之人。他看似恭敬有礼,实则次次都在滕伯礼的底线上横跳。
更叫人头疼的,是滕家的那位大公子。
明明知道滕伯礼不喜郎玄圭,却偏偏跑去御麟宗闹事,闹事就算了,他还非要带上陆子白。
陆靖尘按了按额角。
这滕家上下,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也罢,他不想掺和太深。
“宗主!几位宗主!大事不好了!!!”
一名弟子跌跌撞撞闯入议事厅,脸色煞白,连地上的禁线都顾不得,直奔滕伯礼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哐哐猛磕三个响头,额头瞬间青红一片。
全场一静,杀气顿生。
陆靖尘心口猛地一沉,指尖隐隐发紧。
“说!”滕伯礼声音如铸铁,冷得刺骨。
“宗主!”那弟子带着哭腔,“平泉封印阵法……破了!大公子……大公子被卷进泉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