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小说

异常的色彩（第3页）

可那股细微的违和感，像一根极细的丝线，缠在了金吒的心头。

几日后，类似的场景再次上演。这一次，是金吒有意无意地向李玥寰提及，哪吒对某些外伤愈合后灵力运转滞涩的情况似乎有些独到见解（这是他悄悄观察打听来的），或许可以请教一二。李玥寰果然表现出兴趣，约了空闲时探讨。

到了约定之时，李玥寰刚走出伤兵营，便见杨戬与哪吒一同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似乎在商议什么军务。杨戬说得专注，哪吒听得沉默。看到李玥寰出来，杨戬止住话头，对她颔首示意，随即对哪吒道：“方才所言之事紧急，你我现在便去帅帐回禀丞相，详情还需补充。”

哪吒的目光在李玥寰身上停留了半息，似乎比平日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凝定。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杨戬点了点头：“走。”

两人化作遁光离去，留下原地微微蹙眉的李玥寰，和站在稍远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金吒。

这一次，金吒无法再仅仅用“巧合”或“军务优先”来说服自己。

他找到杨戬，是在一个午后。杨戬独自在营外僻静处，对着面前一方小小的水镜（似是用于监察远处动静的法术），指尖灵光微敛，侧影在斑驳的树影下显得格外沉静，甚至有些孤峭。

“杨戬师兄。”金吒走近，语气一如既往的敬重，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全然明朗，多了些欲言又止的斟酌。

杨戬并未回头，水镜在他袖袍轻拂下化为无形。“金吒师弟，有事？”

金吒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他选择了一个相对迂回的开头：“近日……可是南面或朝歌方向有异常？我见师兄时常调派哪吒前往巡查，且多是急务。”

杨戬转身，看向金吒。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能映出金吒心底所有翻腾的疑问。“战事胶着，殷商左道之术层出不穷，谨慎些总是好的。哪吒脚程快，感应敏锐，此类事务交由他，最是稳妥。”

理由无懈可击。

金吒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话锋终究还是轻轻一转，带着兄长特有的、略显笨拙的关切：“只是……我见哪吒他似乎对伤兵营的李姑娘，有些……留意。李姑娘仁心妙手，于周营大有裨益。我原想着，若是哪吒能多与她有些交流，或许……对他心境有益。”

他尽量将话说得委婉，将自己的意图包裹在兄弟情谊和对同袍的关心里。

杨戬静静地听着，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直到金吒说完，他才几不可察地移开了瞬间视线，投向远处营帐的轮廓，那里有李玥寰忙碌的身影隐约可见。

“李姑娘……确非常人。”杨戬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她所行之事，所思之理，皆有其深邃之处。哪吒他……”他顿了顿，仿佛在选择最恰当的词汇，“心性未定，杀伐之气仍重。过于接近，恐生不必要的波折。于李姑娘，于他，皆非好事。”

这个解释，听起来像是出于一种更深远的、保护性的考量。担心哪吒的戾气冲撞了李玥寰的平和？或是……在担心别的什么？

金吒微微蹙眉。他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李姑娘面对重伤残肢尚且沉静从容，岂会轻易被“冲撞”？而哪吒……他确实冷了些，但并非不讲道理。何况，李姑娘身边，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师兄是担心……”金吒试探着，“李姑娘的来历，或她所用之法，与哪吒的莲身有所妨害？”

杨戬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这个问题，触及了那无法言说的核心，碧云童子的那一箭，莲花化身与那缕残魂转生之间斩不断、理还乱的血色因果。他知道的不是妨害，是更尖锐、更危险的东西。但他不能说。

“世事难料，因果幽微。”杨戬最终给出了一个近乎玄学的、模糊的回答，目光重新落回金吒脸上，那目光里有金吒熟悉的清正与可靠，却也有一层极淡的、难以穿透的疏离。“李姑娘既是我旧友，我自当全权照看她的安危，凡事自当思虑周全。金吒师弟，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此事，或许顺其自然更好。”

将动机归结于责任。用了“因果幽微”，将阻拦归于谨慎。态度温和，却立场坚定。

金吒看着杨戬。他敬重这位师兄，信任他的判断。可心底那丝违和感，却因为这番滴水不漏却又回避实质的回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扩散开来。

杨戬师兄到底在隐瞒什么？为何如此坚决地、一次次地隔开哪吒与李姑娘？那不仅仅是保护，更像是一种……隔离。

而杨戬，面对着金吒清澈目光中逐渐清晰的困惑，心中那片冰冷的沉静之下，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滞涩。

他无法解释，不能解释。

真相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握在手中，伤人伤己。他只能以沉默，以看似合理的行动，在这即将因善意而点燃的导火索周围，筑起一道无声的围墙。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只有穿过林叶的微风，带着微凉的寒意，轻轻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