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小说

死讯（第2页）

“正是。”杨戬的声音更低沉了些，“如今，流言已起，截教悲愤，三界瞩目。此事……恐将成为一根毒刺，深深扎入两教之间。”他顿了顿，补充道，“也对西岐不利。外界会猜疑，玉虚宫是否为了封神进程，行事愈发……不择手段。”

李玥寰默然。她想起金吒曾简单提过九曲黄河阵的结局。当时只觉仙道残酷，如今结合这“镇压后殒落”，更感一阵寒意。这不仅仅是残酷，这是权力在阴影处的、令人齿冷的运作方式。

就在这时，金吒从营帐方向快步走来，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与不安。他看到杨戬和李玥寰在一起，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先对杨戬行礼，然后急声道：“杨戬师兄，李姑娘，你们可听说了？外间……外间传得沸沸扬扬，说云霄师叔她……她死得蹊跷！还说什么玉虚不净！这，这简直……”

他有些语无伦次，显然是被那些汹涌的暗流和恶意的猜测冲击得不轻。在他简单正直的认知里，师门是正道楷模，圣人至高至公，怎会与“暗施毒手”、“死得不明不白”这类词汇扯上关系？

杨戬看向金吒，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金吒师弟，师门谕令，可收到了？”

“收到了，可是……”

“收到便好。”杨戬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谨守谕令，慎言，慎行，勿听，勿传。此非你我可置喙之事。”

金吒张了张嘴，看着杨戬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又看看旁边沉默不语的李玥寰，满腹的疑问与不安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化作喉间一声压抑的叹息。他低下头：“……是，师兄。”

夜色彻底笼罩大地。营火的光芒在压抑的空气中摇曳，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暖意。云霄仙子之死，就像一颗投入本就暗流汹涌湖面的巨石，激起的不仅是惊涛骇浪，更有深藏湖底、被翻搅起来的无尽淤泥与寒意。

营火在滞重的空气里劈啪作响，光晕边缘模糊，像即将凝固的、温吞的血。李玥寰回到伤兵营，指尖还残留着药膏与绷带的触感，但思绪已从血肉伤痛抽离，沉入更冰冷的逻辑之潭。

她开始梳理。

云霄仙子之死。先剥离所有情绪与立场：截教的悲愤，玉虚的官方辞令，三界的流言蜚语。只审视事件本身的结构。

首先，九曲黄河阵已破。云霄被擒，镇压于麒麟崖。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最大的、直接的对抗性冲突已经结束。截教损失了碧霄、琼霄，最强的云霄被控制；阐教十二金仙吃了大亏，但破了阵，找回了场子。从“斗争阶段性成果”来看，双方其实达成了某种残酷的平衡。

阵前你死我活是规则内的事，事后，尤其是已被控制、失去威胁的个体，通常进入另一种处置逻辑：谈判筹码，或长期囚禁，以示惩戒与威慑。

其次，玉虚宫的核心目标是什么？

根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阐教的目标清晰无比：不惜代价，推动封神进程完成。为此，可以默许慈航道人暗助张桂芳（虽然后者被邓婵玉交易破局），可以纵容甚至利用各种“意外”与“劫数”。用现代的话语解释，这是一个目标明确、行动高效的系统。系统的每一个动作，都应对标核心目标的推进或障碍的清除。

那么，如果是玉虚宫杀死被镇压的云霄，又会是为了什么？

九曲黄河阵已破。碧霄、琼霄阵前身死，那是干净利落的“劫数”。云霄被擒，镇压于麒麟崖下。事情到此，本该告一段落。阵破了，面子丢了（十二金仙被削去顶上三花），但终究是“斗法”范畴内的胜负。截教吃了大亏，却也说不出什么，斗法本就是你死我活。

此时杀死云霄，能得到什么？

报复的快感？对于追求“天道”、以完成封神大业为首要目标的圣人而言，这种凡俗情绪的价值几近于零。何况，阵前不杀，押回再杀，徒增“残忍”与“阴谋”的口实，对玉虚宫竭力维持的“正道”形象有损无益。

防止后患？云霄已被镇压于圣人道场之下，与外界彻底隔绝。她本身也不再构成即时威胁。杀她，并不会让封神进程更快，反而可能激化矛盾。在三界舆论中坐实“心胸狭隘”、“行事阴狠”的指控；甚至可能引发内部（如一些较为持重的玉虚门人）的疑虑。最重要的是，这简直是为封神大业凭空增加一个巨大的、情绪化的、难以预测的障碍，与初衷背道而驰。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流传最广的那个版本：“玉虚宫因十二金仙受辱而报复”，建立在一种幼稚的、近乎戏剧化的逻辑上——丢了面子，所以要偷偷杀人泄愤。

但封神不是儿戏。她观察这段时间，整个阐教上下，从元始天尊到杨戬、金吒这些弟子。其行动逻辑高度一致：不惜代价，完成封神。为此可以妥协，可以算计，可以冷酷，但绝不会允许“个人情绪”或“面子”干扰核心目标。这是一种高度工具理性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多杀一个已无威胁的云霄，是纯粹的负收益。不仅无助于封神，反而凭空制造了最大的变数。

玉虚宫或许冷酷，或许算计深重，但绝非愚蠢。

那么，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她的思绪像探针，刺向那片模糊的阴影。不是玉虚宫，但事情发生在玉虚宫的地盘，麒麟崖下。现场被描述为“仙基损毁，劫数难逃”，有流言提及“三光消磨阵”的痕迹。谁能进入麒麟崖？谁能调动或模拟玉虚的阵法？谁，有能力、有动机，去做这件对玉虚宫有害无利、却可能极大搅乱局势的事？

甚至……云霄之死，不是一个“惩罚”或“泄愤”，而是一个信号，或者一个催化剂呢？

李玥寰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战场上明刀明枪的杀意，而是深水之下，无形之手的拨弄。如果她的推测有几分接近真相，那么，云霄仙子只是一个不幸的“节点”，她的死亡被精心设计，成为撬动更大混乱的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