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似在压抑翻涌的心绪。
再睁眼时,目光已恢复几分清明,他低声道:“待他们两人归来,通知我。”
“是!是!小的一定第一时间通禀!”泰九连连颔首,额上冷汗未干,“石姑娘与少将军若回府,我亲自传讯,绝不敢有丝毫延误!”
石羽微微颔首,指尖一点,一枚传讯珠自修总滑出,与泰九手中传讯珠轻轻一触,灵光一闪,信息已交换。
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背影竟透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孤寂。
不知不觉中,石羽已踱至了御药园门前。
他驻足良久,目光似穿透大门凝向最远处的那片药圃。
他迟疑片刻,终是推门而入。
极夜将临,天穹如墨。
御药园内,药香依旧,却已不复往日生机。
大多数圃匠早已躲入小木屋中,唯有一顶发白的草帽,在草丛之中若隐若现。
石羽立于一排草药之后,远远望着那顶草帽,轻声唤道:“刘兄!”
那顶草帽微微一颤,帽檐缓缓上抬,露出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眸子。
待看清来人后,那双眸子中骤然升起笑意,草丛被粗犷地拨开,刘隐大步迈出,拍净手中的泥土和草屑,朗声笑道:“石羽老弟,好久不见!你这脚步声,轻得如风语,吓我一跳!”
石羽上下打量他一眼,一袭旧衫发白,肩头补丁层层叠叠,最显眼的那一块还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
“刘兄,”他声音低了几分,“你……你还打算一直待在此处?”
“怎么?觉得我落魄了?这可是九丫头给我缝的!”刘隐低头看了看衣衫,非但不觉窘迫,反而挺直脊背,得意地指着胸前那块补丁,“你瞧瞧,这阵法……若她日后不种灵植了,怕是连天漏了,也能一针一线补回来。”
石羽唇角微抽,无声一笑,却又倏然叹了口气,“当初是我引你入这御药园的,却没料到……竟让你陷于这般境地,是我对不住你。”
“胡说!”刘隐朗声打断,一掌拍在他肩头,“若非你,我早就被那群道貌岸然的东西暗杀了。佛门虽散,人却还活着,这便是佛祖垂怜。”
石羽默然,目光掠过他脸上的皱纹,压低声音问道:“你那道分身还在异界?可有传回什么消息?”
刘隐神色一滞,笑意渐敛,缓缓摇头,“他、他已非我能掌控。如今是他能主动传讯于我,我却寻不得他!……上回只说,他在等一个机缘。至于是何机缘,他未言,我也不得而知。”
石羽听着这模棱两可的答复,也没了追问的心思。
但自从踏入这御药园,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之感却愈发强烈起来。
他终是忍不住,凑近一步,贴于刘隐耳畔,“刘兄,我近日心神不宁,似有大劫将至。若有一日我不在九丫头身边,还望你……能替我照拂一二。”
刘隐猛地抬眸,直视他良久,忽而一笑,重重颔首,“你这话说的见外了。九丫头平日里帮我不少,便是你不说,我也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天边黑云又压下不少,石羽不再多言,匆匆拱手拜别,快步朝石离九的药圃而去。
药圃已不是往昔模样。
那些较为珍贵的灵植已被人悄然挪走,剩下的不过是些寻常草药,因无人打理,早已枯黄萎靡,茎叶蜷缩。
石羽蹲下身,指尖轻抚一株干枯的灵植,心头一痛。
这群人嘴上应得爽快,转身却将她的心血弃如敝履。
石羽顾不上多想,卷起衣袖,俯身拔草、松土、浇水,动作娴熟地打理起剩余的草药。
这些草药虽不名贵,却是石离九一粒种子一粒种子种下的,一滴水一滴水浇灌的。
如今她不在,他便替她守着这份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