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先生只是略一摆手,便径直走入病棚。
她的查看方式,让付原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也让她心中“这个人就是沈一然”的猜想越发虚浮。
专业、精准、高效、苛刻。
从查看气色舌苔,询问病程用药,再到检查药渣消毒,甚至留意排泄物的处理。
慕容先生专注时,眼睛里流转着晶莹的光华。
但付原敏锐地注意到,她偶尔会流露出少许与这个时代医者不同的习惯。
“真正的重症患者,不止这些吧?”
巡视一圈后,慕容先生忽然转身,平静地看向付原。
付原心头剧震,脸上血色微褪,强自镇定:
“先生何出此言?所有尚需诊治的病患,都在这里了。”
慕容先生走近一步,银眸如冰雪,直视付原眼底,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高热神昏,斑疹紫黑,气促喘憋,此乃热毒深陷营血、逆传心包之危候。
按常理,七日之内必见抽搐、谵妄乃至厥脱。
此地病患虽虚弱,却无人呈现此等险象。除非……”
她顿了顿,“你医术已臻化境,能逆转生死,亦或将危重者,另匿他处。”
付原的冷汗瞬间湿透内衫。
她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慕容先生慧眼如炬。”
裴青的声音及时从棚外传来,她快步走入,对着慕容先生拱手,神色坦然中带着无奈。
“确有几名病情极重,下官恐其引发恐慌或传染他人,为稳妥计,安置于更僻静处单独照料,吾等并非有意隐瞒,实是出于安定人心,集中救治之需,也恐……处置方式不当,反害了性命。”
裴青选择了部分坦白。
慕容先生静静看着裴青,又看看付原,片刻后,忽然问:
“裴大人是洛州人?”
“是。”
“洛州易主在即,裴大人作何打算?”
裴青沉默,脊背挺直:“下官是洛州的官,亦是洛州子民。只要还在任上一日,守土安民之责,便不敢卸。”
“即便可能不为新主所容?”
“职责所在,不敢言悔。”
慕容先生看了她几秒,微微颔首,不再追问。
她重新看向付原:“带我去看看。”
付原看向裴青,裴青点了点头。
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前往废弃粮仓的路上,气氛凝滞如铁。
付原走在前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而身后那道目光带来的压力,不仅仅源于身份和立场,更源于那张熟悉面孔下,和完全陌生的灵魂所带来的冲击和困惑。
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