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你要说什么。”
缪与“呵”了一声,好像是被气笑了,但看表情,又更像是拿她无可奈何。
他摇了摇头,才说:“不会,你能进来这里,它就已经燃烧完毕,只是一次性的引梦蜡烛罢了。”
骆萧山这才知道那根蜡烛的名字。引梦,倒是能和缪与所说的致幻效果、引出欲望对应上。
不过,他们进来,是干什么的来着?
骆萧山看着手中的鸽子翅膀,陷入了沉思。
这场筵席举办在室内,宽敞的厅堂没有窗户,只在一侧有一扇紧闭的大门,朱红的立柱悬挂着丝绸缎带,质地轻盈,颜色艳丽,没有风,也在舞动,加上永不停歇的舞乐和欢笑声,给整个空间都营造出一种不知日月的荒淫放纵致感。
似梦似画,不似人间。
谁来都能意识到这点,也包括小孙。
他还没睁开眼,就感觉有什么冰凉凉的液体滴进自己的嘴里,舌头一舔,是香醇的酒水,入口是甜的,咂巴两下,喉咙还有点辣,可见度数不低。
和酒味一并过来的,还要肉香,闻着应该是刷了蜂蜜的烤羊排,外层肯定是香脆的红皮,内里的肉质一定鲜美无比,才能散发出这样诱人的气息。
小孙的鼻子耸动两下,终于没能对诱惑说不,他睁开了眼,对上木结构的殿堂穹顶。
“诶我草,给我他娘的干哪来了——”他还没骂完,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粉色身影掠过。
那是个身着绮罗的姑娘,莲步轻移,手中捧着一只金灿灿的酒壶。壶身雕刻着繁复华美的缠枝花纹,更嵌着数颗光华流转的红宝石。
小孙的语气猛地一个转弯。
“哎呦我的亲娘诶,给我干回来了哈哈哈哈!”
他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身,顾不得去想为什么自己外套大开,就张着手臂,幅度夸张地朝四周张望。
嘴中大喊:“老秦!老秦,你人呢!快叫妙娘子出来伺候!我孙官人回来了!”
即便在这片永不落幕的喧哗中,小孙的破锣嗓子依然显得突兀刺耳。周遭的男女脸上的笑容似乎都凝滞了一瞬,纷纷不动声色往边上踱开几步,半晌,才有一个梳着高髻的紫衣女子不情不愿走出来。
“秦官人今日多饮了几杯,正在楼上歇息。妙娘子身子也不大爽利,未曾起舞,怕是不便见客。”
小孙一听便是推脱,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嚷嚷起来:“那换别人!上回跳舞那两个,身材真他娘的好,叫什么芳芳香香的,哪儿去了?”
紫衣女子道,一个摔了脚,一个吃坏了肚子,碰巧也都不在。
“那就有谁叫谁!你也行!过来!”小孙不耐烦,伸手就去拉紫衣女子的衣袖,叫她一个翻手灵巧躲过,“躲什么躲,你这样女的,不就是来伺候人的吗?我告诉你啊,我可是你们老秦拜把子的兄弟,少惹我脾气!”
正嚷嚷间,人群后方传来一阵低笑。一位和座首大胡子同样身着华贵红袍的中年男子排众而出,蓄着修剪得宜的美髯、五官周正堂堂。
“哟,孙官人。”他面带得体的笑容,朝小孙做了个揖。
后者依葫芦画瓢,也胡乱地拱手弯腰拜了拜,脸上喜形于色:“老秦啊,想我没?刚才这女的还说你喝多了不舒服,我寻思谁能有你能喝啊,天天在酒里泡着的,你又不是个真人,喝多啥呢。”
秦官人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面上笑容却分毫未减:“惭愧,惭愧。霞儿不懂事,可是冲撞孙官人了?秦某在此赔个不是。”
“多大点事儿!咱兄弟谁跟谁,还能为了个女人伤和气?”
秦官人便顺势挥袖令紫衣女子退下,亲自从旁侧酒侍手中接过酒壶,为小孙斟满一杯,笑容可掬地敬上。
小孙毫不客气,一饮而尽,畅快地哈了口气,用力拍打秦官人的肩膀,与他一同到席上就座,四周的舞乐声继续,换了首更为欢快的曲子,丝毫没察觉对方眼底的笑容温度全无,仅有审视。
“老秦你还是厉害,这么块神仙宝地叫你占着当皇帝,喝不完的酒,美女一天换一个,怎么都不腻味。那词叫什么来着,歌、歌舞升平,对了对了,文化人啊就是会享受。”
这秦官人倒是谦虚了几下,先说不敢当,再状似无意地看了看四周,都是些沉积于酒乐中的傀儡人物,才道:“不过是承蒙圣人照顾,侥幸于此混了一官半职,孙官人,喝酒,喝酒。”
小孙满满喝上一杯,咂巴咂巴嘴,被他打断了要说的话,转而点评起杯中酒来:“你这里酒是好,就是喝来喝去一个味,要我说,最好的还真不是这个。我才吃了个好的,放酒腌的醉螃蟹,你肯定没吃过,那酒味,非得搞点来喝喝,香死人!”
“这秦某人当真是要好奇了,果然是人间珍宝无数,我这处怎敢斗胆相比。”他又给小孙倒了一杯,自己却只意思意思了两口,权当润润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