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裴宿一顿,当真停了下来,只是神色晦暗不明,下颌边肌肉微微鼓起,像咬住牙关,忍得很辛苦。
温延粗喘着,“仙君,仙君先前还没答应我呢。”
擦枪走火前最好先把事给说定,否则要留后患得。
先前那场交易又被摆到台面上来,在这样一个二人都很难受的时刻,温延再提这事尤其惹人心烦。
温延又一次踩中了让裴宿烦躁的关窍。
如果只是交易,那就意味着谁都可以,总叫裴宿想起当时如果不是他来投灵网商城,温延也会去找别人。
然后……然后或许和另外一个人,达成现在的交易。
烦躁又在裴宿心里头堆积,“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这事不是交易,只是你情我愿,你当真不情愿么。”
温延侧过脸去,不敢直视裴宿,眼睛向下瞟,踟蹰片刻,“我可以帮你。但再多余的不行……现在不行。”
“要你答应了我才可以。”温延小声说。
他只求一个承诺,固执又幼稚的想求一个心安。
温延必须把灵网商城做好,要把灵网商城铺遍三洲才能算完成任务。
虽然中洲人界夹在逍洲和昭洲中间,如果逍洲和昭洲都流行使用灵网商城,那么中洲自然而然也会铺开。
到时候,他就可以回去了。用系统奖励把自己送回猝死之前,或许还能兑到证据,让他父亲得到应有的下场,让被陷害到流亡的母亲可以重回国内。
这些对他都太重要了,比个人的情情爱爱重要得多。
更何况,温延觉得他与裴宿只会是一段很短暂很短暂的关系,大概只是睡上几回那么长,不能不考虑后果。
人的感情总不稳固,温延从小就是看着这个教训长大的。
他的父母也曾经是一对人人艳羡的模范夫妻,二人从长相到才智都是势均力敌,一同白手起家打拼,又遇上时代的风口,赚得丰厚的家资。
温延也一直以为这种衣食无忧、家庭温暖的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十二岁的某一天,他听到了父亲在与人通话。
那时的手机不好,电话漏音,温延有人对他父亲说恭喜、喜得贵子。
他父亲语气冷静,只说对方是打错了。他回头看了尚且年幼的温延一眼,或许是因为这画面在温延脑中有了特殊的意义,温延总记得他转头时很慢很慢,温延不知他是装得一点不慌张,还是真就满不在乎。那个男人甚至笑得很温和。
他的父亲站在阳光里,若无其事地对他隐瞒一场阴谋。
温延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他没有天真到以为那是个错拨,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他至少会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如果母亲早做防备,是不是就不会被那个男人扣上那么多罪名。
至亲至疏夫妻,两个合伙创业的人知道对方所有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婚姻的破裂变成刀刀见血的拼杀。
他母亲败了,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用温延的名义购置房产,再安排温延出国读书,并且咬死不离婚,否则那个女人就能合理合法的插手温延的事情。
在温延出国的前夕,父亲带回来了他的新弟弟,还有一个外表美丽温和的女人。那女人佛口蛇心,与他的父亲完全是一路人。
他被迫喊那个女人妈妈。
从此以后,温延每次伸手要钱都是那么困难。只能嘴甜,只能去骗,找到那对夫妻最看重的点,要到钱,然后攥在手里。
到十八岁上,他甚至得卖掉母亲给他的房产才能交得起外头大学的学费,卖房的钱被周转到外国账户时,距离他的学费截止已经不足三十六小时。
所以他也渐渐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擅长骗人,谁都不信。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与他父亲长得实在很像。
尤其是笑起来时,与他父亲那副伪善的嘴脸有七成相似,尤其是他们那一双眼睛,看起来很干净,很容易让人容易交付信任。他的眼睛像是温延背负的原罪,时时刻刻提醒温延他身上有骗子的脏血。
所以温延要与裴宿说得明明白白,提醒裴宿他们只是交易关系,让裴宿时时提防他。
否则万一哪一天,他真变成了他父亲那样的人呢?谁都不应该遭受背叛,再强的人也不行。
“我不做交易。”裴宿往后退了半步,被扫了兴致,看着温延的眼神像要吃人。
他眼睛里的神情复杂,恼怒更多,却让温延在那种冷硬中尝到一点疼痛的血味,像是裴宿在可怜他。
“那,我为仙君找一个?仙君喜欢什么样的?我……照着我自己的长相找?”温延扯起嘴角,想要让这氛围轻松些、彼此也体面些。
他开始自嘲,没想到拉皮条也成为了他业务的一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