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靳羽轲将冉重钧紧紧拥入怀中,一句“纵使你心悦我,却也没有只能你保护我,不能我保护你的道理”如同一道惊雷,又似一剂暖流,彻底劈开了冉重钧心中积郁的所有不安与苦涩。
自那以后,大梁的朝堂风起云涌,靳羽轲的身影愈发忙碌,眉宇间也添了几分帝王的沉郁与焦灼。然而在景阳宫这一隅,时间仿佛被刻意调慢,流淌出一种不容外人窥探的温情。
冉重钧的身体在精心调养下日渐好转,但箭伤虽愈,精神上的疲惫与惊惧却如附骨之疽,让他在夜里时常惊醒。每当这时,靳羽轲总会出现在他床边,有时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坐着,直到他重新睡去;有时则会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惊的孩子。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格,在冉重钧的榻前洒下斑驳的光影。他靠在软枕上,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比起刚回宫时的形销骨立,已是好了太多。
靳羽轲处理完一桩紧急宫务,简单吩咐了主管官员几句,便迫不及待地离开御书房,径直来到景阳宫的偏殿。
“还躺着做什么,起来晒晒太阳。”他走到榻边,伸手探了探冉重钧的额角,确认没有发热,才松了口气。
冉重钧顺从地坐起身,靳羽轲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重新包扎的伤口处,纱布边缘隐约透出些许药物的褐色痕迹。
他皱了皱眉,语气不容置喙:“药还没换。每日三次,一次都不能少,忘了?”
“没忘,”冉重钧小声辩解,“只是觉得已经结痂了,有些痒……”
“觉得痒更说明该换药了。”靳羽轲打断他,转身吩咐宫人取来药箱,“过来,我给你换。”
宫人手脚麻利地支起小案,将药材与清水备好,便躬身退至一旁。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靳羽轲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小臂,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处理一件关乎社稷的国家大事。
他先用温水小心翼翼地清洗掉旧的药泥与血痂,再用干净的棉布蘸了特制的伤药,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涂抹在伤口周围。
他的指尖温热而干燥,动作稳定而精准,避开了所有新生的嫩肉。冉重钧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感受着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偶尔擦过皮肤带来的微痒触感,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他偷偷抬眼,只能看到靳羽轲线条分明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以及那双专注得仿佛只看得见他的眼睛。
“好了。”靳羽轲上好药,又用干净的绷带一圈圈仔细缠好,打上一个利落的结。他拍了拍手,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像是在完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这几天不许沾水,沐浴的时候我会亲自盯着。”
提到沐浴,冉重钧的脸颊不易察觉地泛起一丝红晕。他身上的衣物虽已换过几次,但连日的奔波与地牢的污浊,总让他觉得自己不够清爽。
可他现在这副身子,别说亲自沐浴,就连站着都还有些虚浮。
靳羽轲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平淡地给出了解决方案:“你行动不便,总不能让你自己折腾。今日正好我闲着,不如就我帮你洗。”
冉重钧猛地抬头,撞进靳羽轲平静无波的眼眸里,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呆呆地“啊”了一声。
靳羽轲冲一旁侍立的宫人挥了挥手,宫人们立刻端上来早已准备好的汤泉水。
汤泉水热气氤氲,水面漂浮着安神的草药与花瓣,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你现在连自己坐起来都费劲,还想自己洗?老实点。”
他的话语带着兄长式的训诫和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奇异地让冉重钧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不再挣扎,将脸埋在靳羽轲的颈窝,闷闷地说:“……哦。”
靳羽轲先将他的双腿轻轻放入一盆温水中,水深恰好到他的小腿。热水包裹住身体的瞬间,冉重钧舒服得几乎要叹息出声,连日来的疲惫与寒意仿佛都被这暖流驱散了。
靳羽轲接着拿起一块柔软的布巾,在另一盆水里浸湿了,开始为他擦拭手臂与肩膀。
他的动作依旧是那样认真细致,带着一种近乎于珍视的郑重。从脖颈到手臂,再到后背,避开伤口,一寸寸地清洗。
冉重钧起初僵硬着身体,后来渐渐放松下来,任由那双朝思暮想的纤纤玉手在自己身上温柔地游走。
水汽朦胧了视线,也模糊了彼此的界限。靳羽轲的侧脸在水汽中显得柔和了许多,平日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也映着粼粼波光,显得格外清澈。
冉重钧看着他,心中那片因爱慕而不得回应的荒原,仿佛也被这温暖的泉水浸润,生出点点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