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不晚带着苏启明走向家属区最里面一栋老旧楼房。
“王怀,退休前是数学系的教授,后来调到基建处待过一阵。”钟不晚边走边说,语气平淡,“文博学院楼以前是数理院的实验楼,九十年代末推倒重建的。他是当时评审组的成员,后来几起学生事件的校内调查组,他也在。”
老楼里没有电梯,两人爬到三楼,钟不晚走到一扇漆色斑驳的铁门前,敲了门。等了片刻,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精神头还不错的老头,头发花白但梳得整齐,穿着件灰蓝色夹克,戴副老花镜,手里还捏着份报纸。看到钟不晚,愣了一下,但很快脸上就堆起笑容:“稀客啊,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他热情地把两人让进屋。屋子不大,陈设简单但整洁,满墙的书架塞得满满当当,空气里有股旧书和樟脑丸混合的味道。
“这位是?”王怀看向苏启明,眼神带着打量。
“苏启明,文博的新生,跟着我做点课题调研。”钟不晚介绍得很自然,自己在旧沙发上坐下,姿态随意,甚至没等主人招呼就让苏启明跟着在他旁边坐下。
苏启明略不自在地抓了抓衣角,倒也没什么,就是感觉钟不晚对这个王教授的态度有点微妙,少了平时那种周全的客套。
王怀倒没在意,忙着去泡茶。“调研?调研什么?我这老头子可没什么好调研的喽。”
钟不晚接过茶杯,没喝,直接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发出轻轻的磕碰声。“想跟您打听点文博学院楼的旧事,就以前数理院的实验楼。”
王怀倒茶的手顿了一下,茶水险些洒出来。他稳住手,放下茶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坐回对面的藤椅里,“实验楼……那楼怎么了?”
“最近有些不太平。”钟不晚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我们昨晚去三楼,遇到点东西。”
王怀僵硬的笑了一下,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端起自己的茶杯,没喝,只是握着。“东西?你是搞文物的,怎么还信这些神神鬼鬼的?那楼就是旧了点,学生压力大,别自己吓自己吧。”
“是吗?”钟不晚语气依旧平淡,“可我们看到个鬼影,一直在黑板上写数学公式,好像姓李?”
哐当。
王怀手里的茶杯脱手掉在茶几上,茶水泼了一片,顺着玻璃流到地上,茶杯在地上四分五裂。他脸色很不自然,嘴唇哆嗦着,手忙脚乱地扯了几张纸巾去擦。
“您小心。”钟不晚淡淡地说了一句,身体向后靠进沙发背,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苏启明扯了几张纸递过去,心绪不停。钟不晚说的是李书航?他早就知道王怀和李书航有关联?
王怀慢慢擦干茶几,喘着气坐回去,再抬头时,脸色依旧难看,眼神躲闪。“什么姓李……我、我不知道……”
“王教授,”钟不晚打断他,声音不高,“1989年,数学系有个叫李书航的研究生,在实验楼出的事。当时您还在数学系吧?不认识?”
“你到底想说什么?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人都死了多少年了。”王怀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藤椅,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人是死了,”钟不晚抬眼看他,眼神锐利,“可影响还在。”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王教授,我们不是来追究什么陈年旧账的。只是那鬼影怨气不小,困在楼里出不去,见谁逮谁。我们想知道点当时的具体情况,看看能不能让他安生点。也是为了现在学生的安全着想,您说呢?”
王怀站在那儿,他看看钟不晚,又看看一直沉默旁观的苏启明,最终只是默默把藤椅扶正,颓然坐回去。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墙上老式挂钟单调的“滴答”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机械地擦拭着,声音干涩嘶哑:“李书航……他是学数学的好苗子。真的聪明,也肯下功夫,就是太木了,死心眼。”
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空洞地看着书架方向。
“当时我手里有个挺重要的项目,急着要成果。他那阵子搞的那个模型,思路确实有点新东西,但还不成熟,计算老出问题,卡住了。导师等不及,就想……就想先用他前面整理的基础数据,让项目先动起来。”
王怀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让我去跟书航沟通,让他把数据交出来。书航不肯,我们吵了几次。”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后来不知怎的,可能是他服软了。数据有了,项目也挺好,但他没参加,整天泡在实验楼……再后来,就出事了。”
他睁开眼,看向钟不晚,眼神里带着乞求:“我知道我有点对不起他。可那时候,我也没办法啊。我能怎么办?是导师要用他的数据的,和我没关系。而且,而且那些数据,后来确实用在了项目里,项目也结了,还评了奖……”
“人都死了,我总不能把到手的荣誉也毁了吧?我后来也帮他家里争取过一点补偿……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