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语堂拉开座凳底下的匣子盖,从中取出了一只靠枕递过去道:“洛儿且用这个垫垫,会好受些。”
夜繁意外,伸手接过道:“多谢。”
昨夜跟老头交手虽没受内伤,但他招式狠辣,被他拳脚碰到的地方无不红肿发痒,阵痛难忍,此刻再加上马车颠簸,磕碰摩擦,更加难受。
“公子最近去过垂钓庄吗?”夜繁将靠枕垫在腰部,头靠在车厢壁上,手伸出窗外耷拉着,神情麻木。
忽闻她叫他公子,江语堂不禁愣了又愣,半响才反应过来。
“几年前曾去过一次。”
“那儿好玩么?”
“……垂钓庄以琴棋书画箭酒茶为主题,分别设做五个赏玩的亭台楼阁,以供外人游玩观赏,洛儿肯定会喜欢的。”
他且当是听错了吧。
“琴棋书画箭酒茶?”
江语堂心弦微松,浅笑道:“不错。庄主他平日酷爱游戏,陶冶性情,早年间他云游天下,见识广阔,回京之后便建成了垂钓庄。”
“既为垂钓庄,却不设垂钓之地,有趣。”夜繁轻飘飘点出诡异。
……
此时厢帘被风撞得啪啪响,一下一下,犹如鼓声迫近,“洛儿说笑了。垂钓庄自有垂钓之地,只是庄主雅量,不愿将自己喜好强加于外人,便将以上楼阁设为招牌。”
“这么说来,庄主不仅是个妙人,还善解人心,无声体恤。”
“坐拥如此庄园之人自然非同常人。”江语堂眸光微闪。
“有道理。”夜繁伸个懒腰,望了望窗外天色道,“时辰还早,我先睡…哦不,先背会儿书。”说着,她从黑袖中掏出了一本四书五经。
江语堂见状吃惊。
这相爷未免太过苛刻,竟连出行游玩都要她勤背诗书,岂非要人扫兴?
但很快,他就明白自己冤枉夜辰了。
只见夜繁头后仰靠在车厢壁上,将书摊开,然后将脸贴得极近……
补觉。
“……”江语堂汗颜。
说巧不巧,昨夜整个武林皆过了个无眠中秋。
中秋之夜,阖家团圆,原四皇子尧璞理应进宫过节,可谁知今年他突然抽风,跑到武当山上给住持的廉心道长贺寿。
贺寿就贺寿吧,主要是他还赖着不走。
而他不走,前来吃席的白道众人就各种不自在。
几十年来,江湖与庙堂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妖王跑到武当家里贺寿,怎么看怎么奇怪。可奈何他给的寿礼实在丰厚,以至于众人虽不自在,但也默许了他的存在。
这不禁令人探究。
妖王的寿礼究竟丰厚到何等程度,竟让白道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还得从廉心的寿宴说起。
如今江湖局势明朗,武当和少林作为正道武林中的泰山北斗,门下弟子格外引人注意,而廉心则更为特殊。早年间他武功大成,积攒了些许名气,而后又下山行侠仗义,扶危济困,赚得了人缘和名声。
众望所归,他当上了武当住持。
然廉心年岁见长,很快便迎来六十大寿,身为武当住持,理应大办,于是请贴一发便是半个江湖。
江湖人敬重高手,更敬重侠士,何况武当盛邀,自然纷纷响应。
于是寿宴头一年办得风光,一年又一年,钱也花光。
各大白道门派皆示武当为标杆,廉心道长的寿礼断不能少。可这每年的寿礼实在是一大负担。江湖门派少营生,门中大多清贫,吃武当一顿斋饭,门内就得少一两个月的荤食,弟子们心中难免徒增怨气。
尧璞算准了这一点,在武当的回礼中掺杂了一份红包进去。
武林向来以武功高低论资排辈,而他的红包便照此来划分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