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咋不敢说俺就不是谁家的叔?”
“你要不是谁家的叔,你名字里咋就有一个叔?”
“那俺也不是谁家的叔。”
“俺问你,你是叫丰堆,还是叫丰堆叔?”
“你说俺叫丰堆,还是叫丰堆叔?”
“俺说你姓丰名堆,你不叫丰堆叔。”
“你咋恁能来?”
“那你说你叫丰堆,还是叫丰堆叔?”
操话人的意思,是说丰堆叔是丰堆的叔,这是变相骂丰堆叔和丰堆叔族人的,所以丰堆叔不能认可。但丰堆叔又有侄子,因而他又不能说自己不是别人的叔叔。
“俺有火,俺就叫丰堆叔。”两路话,已经岔到一堆去了。
“你到底说,你是谁家的叔?”
“俺是你家的叔。”
“你爹还真会起名字来,见人高一辈。”有人插话说。
“俺有火!俺见人就高一辈!”这两句话,说的是两件事。
丰堆叔终于赢了一把。
他高兴得把牌摔光,喝了茶,抬起大汗淋漓的脸,看看天光,觉得时间不早了,就站起来把位置让人,又站在人后看了一局,才哼着地方戏,从洄河大桥下转回家去。
这也许是众人最后一次见到丰堆叔,也或许是听到他亲口说的最后一些话。
据当地公安机关通报,7月26日下午4时,有人在洄河附近的浅水湾,发现一个电鱼的人躺在浅水里。那人身材中等,体格健壮,上身穿一件淡紫色旧背心,下身穿一件灰色旧短裤,水边有两只长筒胶靴,相距六米左右,呈无规律散放状。发现电鱼人的是三位钓友,当时他们开两辆车,前后相跟着,从两公里外的另一处河岸,转场来到事发现场。据公安机关通报,电鱼人被发现时,已经因窒息死亡。
从此以后,县城洄河大桥下的牌场,就再也没见丰堆叔出现过。
那几天,大桥下的牌友传得邪乎。
有的说丰堆叔是被自己电鱼的家伙电死的。
“他干这行都干十几年了,还能电死自己?”
“那不一定,人都有失手的时候,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有的说丰堆叔是被蟒蛇缠死的。
“是叫大蟒蛇缠死的。”
“你猜的呗?”
“网上都这么说。”
“网上消息你能信?那都是骗流量的。”
“公安局不也这么说?”
“公安局咋说的?俺咋没看见?”
“哎,公安局通报,你咋没看见?”
“通报说叫大蟒蛇缠死的?”
“死者被发现时,已经死亡,是窒息而死。窒息而死,你懂不懂?那就是叫大蟒蛇缠死的,不然咋能叫窒息而死!”
“你看你能得!被水憋死了,喘不上气,那叫啥?那不叫窒息而死?”
很快,大桥下的市民,就像他们扎在不同的堆里一样,分成了几派。
打牌的都是男人,大多觉得出了事虽然很遗憾,但丰堆叔不听劝,违法电鱼,自己要承担很大责任。
跳舞的大都是女的,又以大妈居多,因此总体倾向,是觉得他老婆和孩子可怜,从此没人照料,生活会变得很难。
景观带有好几个舞群,最大舞群的组织者是个中年女性,开婚纱影楼的,是县城旗袍协会会长,热心公益,就借跳舞的平台,张罗着捐款捐物,给死者家里送过去。打牌群里有人闻听消息,也捐了些钱物。
微信、微博上的舆论和留言一边倒,都是谴责电鱼行为的。网上的人来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国内国外,他们的这种态度能理解,因为他们和死者的物理距离远,所以只认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