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是这么说的,亲爱的!他说共军打下天津至少要三个月。我相信了他的话,所以我们没有及时撤离,我是想过完春节再撤离。没想到,共军来得这么快……”
西方人的脑子似乎是方的,不圆滑。他们墨守成见,不会变通,一旦形成看法,就再难改变。希伯来概莫如此。
“杜市长是个骗子,他骗了我们!”玛丽的美眸露出了深深鄙夷。
“亲爱的,你要冷静点。”希伯来安慰道,“杜市长没有骗我们,他是在吹牛!他过于自信了,他根本不了解共军!”
“我们被他害苦了!我们会被共军抓走的。”
“不用怕,亲爱的!我从报纸上看,共军是优待俘虏的!”
“可我们不是俘虏呀?”
“共军也善待外国人……”
正说着,天空突然发出“呜”的声响,那是炮弹在高空飞行时与空气的摩擦声,紧接着传来一声震耳发聩的炮响。
玛丽被吓得浑身发抖,奶子直颤。她惊恐万分地说:“可是中国人说,炮弹不是吃素的!”
“你到里面躲一躲,那里安全些!”
希伯来把夫人拉到不靠门窗的一个死角,天花板上的吊灯忽闪着疲倦的光亮,把那个死角照得一片通明。
希伯来盯着仍在闪亮的灯泡发呆,接着摇了摇头,他对亮着电灯打仗实在难以理解。
“没有用,没有用,没有安全的地方。还是靠我们的上帝吧,只有上帝能拯救我们。”玛丽在胸口画着十字,“希伯来,我们一起祷告吧!”
这一天对希伯来夫妇来说,是最可怕的一天,最绝望的一天,充满着死亡阴影的一天。
不想马上进天堂的玛丽,把一本英文版《圣经》放在她那凹凸有致波霸起伏的胸口,用全部的热忱和绝对的虔诚做起了祷告:
主啊!你总是说,你会遮盖、保护你的孩子脱离险恶的环境。我求你用你灵的同在作希伯来一家四周的盾牌,愿你的荣光随著,如同后盾一般。主啊!求你作希伯来一家的避难所,求你以你永远的膀臂扶持他们,并为他们赶走敌人。求你任命、差遣你的圣天使,保护拯救你的仆人,脱离危险……
在玛丽庄严肃穆的祈祷声中,解放军的炮弹一发连一发,像惊雷一般震**着玛丽的耳膜。而玛丽却一声连一声地祷告,她要用她对上帝的虔诚来化解眼前的这场危机。
解放军的炮火虽然激烈凶猛,炮弹却一直没有落到希伯来的宅邸,虽然心惊胆战,却安然无恙。玛丽的眼眶闪着感激的泪花,还以为是她向上帝祷告产生的奇效呢!
“叮铃铃……”电话响了。希伯来抓起话筒一听,原来是他的好友詹姆斯打来的。
“是希伯来先生吗?”
“是我。”希伯来亲切地说,“您好,詹姆斯先生!”
“共军攻城了,你的情报不可靠呀!”
“三个月内无战事,这的确是杜市长说的,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希伯来的脸上充满着深刻的尴尬和惭愧。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内疚。”詹姆斯转换了话题,“你那里怎么样?遭到炮击了没有?”
“没有,没有!不但没有受到炮击,我们这里连电也没有停。”希伯来惊奇地问,“詹姆斯先生,你那里怎么样?”
“我这里除了有炮声之外,一切正常:正常供水,正常供电。否则,我们也通不了电话了……”
此时,解放军的大炮伴随着如雷电一般闪烁的火光,不停地发出愤怒吼叫。
空气被成千上万发炮弹撕扯着,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
一股股硝烟组成的蘑菇云在城区上空腾起,散发出呛人的火药味。
突然天空响起引擎声,一架贴着国民党青天白日徽标的轰炸机,像是张开翅膀的黑色乌鸦,刚刚出现在天津上空,就遭到解放军高炮部队的狠狠打击。
随后,飞机发出一声哀鸣,拖着长长的浓烟从空中急速坠落,像一支燃烧着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