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倒是很坦诚:“也不全是,应该算你自己救的。”
关云铮才刚从那种足以把躯体撕裂的痛苦中缓过来,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麻的,没有知觉,听见这话疲惫地“叹了口气”:“你现在是不是就仗着我不能再毁一次识海,才这么肆无忌惮?”
“怎么这么急性子呢,我话还没说完。”祂气定神闲道,“你师父在你手腕上那个法器里,留了一缕他的神识。”
关云铮一愣,差点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好在此刻她全身肌肉都调度无能,否则就真成诈尸了:“神识?在撷光里?”
“借着那缕神识,他比我更早察觉到你自毁的意图,不过我和他都没能及时拦下你这个疯子,”祂说,“真正挡下致命一击的,是你乾坤袋里那个法器,叫……将隐?”
“将隐?”关云铮惊呆了,“它能挡下这一击?”那轮盘怎么看也不像是防御法器吧?
“不太能?所以它碎了。”祂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关云铮这下是真的想诈尸了,那么个宝贝物件到她手里,都还没捂热呢,就这么碎了??
“它扛下了你最初对识海的损害,我随后赶到,挡了挡剩下的,还顺便遮掩了痕迹,所以最初你师父应当是以为你自毁成功了,被吓得不轻。”
关云铮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多想,也别觉得愧疚,你师父不是独独对你格外好,他对每个徒弟都很好,只不过如今你是老幺罢了。”祂随口说道。然而话的内容是安慰性质的,语气却听不出太多安慰意味,仿佛祂其实并不在乎此事究竟如何。
“你能稍微停止那么一时半刻,不对我的脑子进行窥探吗?”关云铮都没力气发怒了。
“能啊,那我歇歇。”祂从善如流道,“另外,为免你继续担忧,我就先同你说了。心魔引在你出手自毁的瞬间便灰飞烟灭了,我检查过,没留下一点痕迹,你摆脱它了。”
“聊”到这,关云铮终于松了口气,顿时神思都涣散了,险些眼睛一闭,再度陷入黑甜。
祂连忙把她叫住了:“等等,我还有个问题,你先回答了再睡。”
关云铮不堪其扰:“说。”
“你那时为何想自毁?”祂用一种近乎天真的口吻问道。
关云铮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你不是能窥探我的脑子吗,自己看吧。”
“不是你让我别窥探的?”祂的语气听上去仿佛关云铮才是那个难伺候的人,“我那时查探过了,没看出端倪,所以究竟为何?”
关云铮再度“叹了口气”,这一瞬间生出无限的疲惫来:“算了,告诉你吧。”她语气平淡地说,“那时心魔引将我困在它打造的幻境之中,那幻境中有一面像镜子一般的墙,我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脸。”
“脸?”
“我的额角,不,这具身体的额角,长出了一枚以前没有的痣。”兴许是因为在脑海中“说话”的关系,她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情绪,根本听不出她不久前曾因为这件事想要自毁,“那枚痣,以前长在我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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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了太多问题,勉强恢复的一点精力又被耗尽,祂走后关云铮再度昏睡过去,第二次醒来时,听见小悯在外面弹奏月下逢。
“清心?”她含混着开口,还没捋顺自己的思绪,摇羽就大呼小叫着飞到了她上方:“你醒了?”
屋外的琴声停了。
关云铮实在坐不起来,只好对着违反约定再度悬停在自己面前的摇羽说:“你给我下来,我怕你砸我脸上。”
摇羽乖乖下来了。
还没等它再度开口,关云铮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了,随即更加大呼小叫的一帮人涌了进来。
闻越扑到她榻边:“云崽,云崽你疼吗?难受吗?”
关云铮感觉自己的恐人症状久违地发作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师兄,我没事,但是你压着我头发了。”
闻越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我的错我的错,没压疼你吧?”问完他就颇为懊恼地把嘴闭上了,压到头发怎么可能不疼。
关云铮还是有点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能勉强提起嘴角朝他笑了笑:“不疼,我现在没什么痛感。”
她这话一出,闻越登时更难受了,默默看了关云铮一眼,走到人群之后去了。
虽然闻越走得很快,但关云铮还是瞥见了他泛红的眼圈,顿时惊呆了,即使还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忍不住对连映问道:“师姐,师兄是哭了吗?”
人群后传来闻越惊天动地的哭声。
楚悯苦笑不得地走上前,把关云铮散乱的头发理了理,又给她掖了掖被角:“真的不疼?”
关云铮眨眨眼:“真的不疼。”
连映叹了口气:“不疼是假的,疼的时候都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