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残留着浅淡的血腥,是烈火灼烧五脏带来的余味。身上的伤痛到不痛,早已麻木。
唯一清晰的只有侧脸火烧似的刺痛,以及空气中淡淡的、桂花的甜香。
轻轻抱住眼前人,痛也忘记。
于是整个世界只剩甜香。
冰凉的,柔软的甜香。
灵秋叽里咕噜说了好多话,除了最开始和最后的那句,云靖什么也没听清。
她替他拭泪的动作那么温柔,他几乎要随着那颗透明的泪珠一起融化在她手中。
云靖把脸埋在她怀里,轻轻蹭了蹭,声音闷闷地传来。
“神尊命两位尊者一道授我法术,嵇玄尊者为人严肃、手段狠辣,一向最重视门规。我知道,当日是薛成昭先惹了你,我不该什么也不问就站在他那边质问你。”
“那时嵇玄尊者亲眼看到你驱使剑气追赶薛成昭,若我当着他的面帮你,只会激怒他从而加重责罚……”
解释到这里,已经是他敢做到的最大程度。
“所以你就看着他羞辱我。”灵秋蹙眉,“自从进了太霄辰宫,见了谁都要行礼下跪,一天要跪八百次。最过分的是,如今我不仅要跪他们,还要跪你。”
她看着云靖:“我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都是因为你,好好的去拔什么琅琊剑?仙门圣子……所有人都说徐鉴真好得不得了,我却偏不觉得。”
她问云靖:“和他沾上关系到底有什么好的?”
一点也不好。
灵秋的话像针一样,正好扎进他心底最软的一处。
云靖被戳中心事,睫毛颤颤,肩膀轻轻动了一下。
一滴眼泪又悄无声息地落下来,怕被她嫌弃,他赶紧自己伸手抹掉。
“怎么会这么爱哭啊?”
灵秋叹了口气,伸出手,悬空在他身后,迟疑片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对不起……”云靖拼命抑制住情绪,仰头看她,“一切都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是。是我害你受伤,还害你被罚跪。对不起,或许江师姐说得没错,我只会给你带来不好的事。”
他道:“做银霜楼的少主不好,做圣子也不好。他们都太厉害,我只是害怕……”
害怕嵇玄对她重罚。害怕一朝不慎,他们便从他身边夺走她。更害怕太霄辰宫像那日催他化妖时那样,用她来要挟他。
幼时听父母提起这世间的第一仙门,他总是心怀着无限的向往。
那时候觉得整个世界尽卧于手心,予取予求,无有不应。有朝一日真的走出山门,离了锦绣堆方知年少轻狂、命运无常。
世界不听话,他的满腹心事和委屈无处诉说。
而这一切也不过是个开始。
还要经历多少次烈火焚身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为天下人,救苍生于水火?
还要多久才能走在太阳底下,堂堂正正地抬起头?像他们说的那样,纵然是妖也无妨。
他真傻,如果早知道有今日,一定将对灵秋的情谊深深埋在心里,决不叫人轻易察觉。
连灵秋自己也不能察觉。
这样一来,她还是名动天下的凌姑娘,还是高高兴兴地做她的正道魁首。
这样想下去便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再早一些。
如果她从来就没遇见过他。
是不是现在的一切全都不会发生?
云靖垂眸,看向灵秋腕间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是一股锥心般的痛。
或许他不该再跟在她身后,不该再继续抱着她。
这么想着,他颤抖着,轻轻松开了环住灵秋的手。
可是下一瞬,脸忽然被人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