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同一只蛰伏的饕餮,吞天噬地。发红的天幕下,灵秋提剑猛地刺向薛氏家主薛奕。
伴随一声怒吼,薛奕旋身躲避,一挥手,袖中符篆如同道道激流,飞射而出。
灵秋手中,猖獗的魔气翻涌不休,晶莹剔透的凝霜剑在精纯的魔气缠绕下闪烁出靡丽的艳光。
刀锋般的符篆迎面袭来,灵秋不闪不避。她在电光石火间飞身一跃,如同一只游隼,朝着符篆中心的薛奕袭去。
白衣染血,剑尖刺破薛奕胸膛的刹那,他停下叫骂,惊愕地看着灵秋:“你竟还拿得起剑!?”
灵秋注视着薛奕,如同注视着一团死物。她用力将凝霜剑送进他的心脏:“我只是祭出了灵骨,不是失去了剑心!”
鲜血喷出,薛奕捂着心口,跌进满地血污中。
“薛家主吃了那么多人,还是这么不堪一击么?”
灵秋提剑逼近他,剑尖从额间开始,一路冷漠地滑至小腹。
肌肤裂口处,鲜艳的血珠不断涌出,终于,凝霜剑刺破魔气,猛地向外一翻,伴随凄厉的惨叫,一张完整的人皮被生生拉扯下来。
剑随主人形,凝霜剑在云靖手中是斩邪剑、安宁剑,在灵秋手中却是杀人剑、复仇剑。
云靖死后的十年里,她提剑杀向北方十七世家,一袭素衣犹如炼狱鬼魅。所到之处长剑痛饮鲜血,必叫世家血脉受尽折磨而死。
久而久之,无论南北,世人皆知她手中有一方宝剑,但凡出鞘,见血方收。
她是世人眼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这些年来数不清的南方修士孤胆提剑,绕开太霄辰宫的关卡潜入北方刺杀她。
这些修士中的大多数得到北方世家的支持,然而即便如此,对于灵秋来说,他们还是太弱了。
接近她无异于飞蛾扑火。而此刻,薛奕招揽的其中一位南方修士就正打算这么做。
她从铺天盖地的魔气围堵中冲出重围,匆匆赶到,只见薛奕被灵秋活剥,躺在地上呻吟不休,当即血上脑门,怒斥着她的残忍,提剑向她冲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姑娘,长剑在她手中受她驱使宛若游龙,身形闪动间带起强风,鼓起群青的袖袍,鲜亮的深蓝在夜色中孤傲地闪动。
她像游观青,又像池冷荷。像太霄辰宫戒律堂里那面莲花灯墙上的所有人。
她是那么坚定地想要消除世间的邪恶,灵秋不得不从复仇的执念中分出心神,伸出左手轻轻一点,将她阻隔在一击之外。
年轻姑娘眼中闪过一抹惊愕,像是不敢相信她的实力强劲了到如此地步。她挥舞长剑横劈猛砍,那环绕她的魔气却毫发无伤,越挣扎越多。
“咣当”一声,她的宝剑从中间裂开,变成一堆没用的碎片。绝望之下,她连挣扎也忘了,怔怔愣在原地。
她还不知道,自己因为外出躲过一劫。在此之前,那些和她一起被薛氏招揽刺杀灵秋的修士全都在魔族攻城的前夕被薛氏族人丢入沸水,熬成了灵力丰沛的一碗肉羹。
大厦将倾之际,毫无背景的普通人注定沦为世家权贵口中的灵丹妙药。这就是世家统治之下,北地的规矩。
地上的薛奕见有人来营救自己,扯着嗓子命令道:“杀了她!愣着干嘛,废物!还不赶紧杀了她!”
年轻姑娘奋力挣扎起来,口中大喊着“魔头不得好死!”“杀了我还有别人!”之类的话。灵秋不语,只一味的命身边魔将把人带下去辨认尸骨。
她知道,事实胜于雄辩。解释一万句也不如让这些被蒙在鼓里的人亲眼目睹一次那堆成小山的森森白骨。
眼见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她亲手掐灭,薛奕趴在地上,浑身鲜血如溪水汩汩向外涌去。最后一刻,他艰难地抬起头,狠狠咒骂道:“凌秋,你狠辣无情,双手沾满鲜血,等着吧,我的今日未必不是你的明日!你该死!我诅咒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灵秋见状却是冷笑一声:“我自有我的该死之处,你放心,世上想杀我的人不在少数,总有一日,我会得到我应得的结局。然而在此之前,你的结局,由我来定。”
“刷——”
凝霜剑斩碎薛奕的灵脉,无数甘美的灵气竞相逸出。那是数十载,无数凡人血肉滋养出的醇厚上品。瞬间,四周的魔将全都蠢蠢欲动起来。
灵秋俯身凑近薛奕,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可一点也不无情。若非看在海川和成昭的面子上,我岂会最后一个灭你薛氏?当日的除仙大计的主谋中,你比其他人多活了十年,足够了。”
薛奕的眼睛陡然睁大,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了。灵秋转身的瞬间,无数魔将飞扑向他,眨眼间便将他分食成了一架枯骨。
至此,北方十七世家尽数灭绝。
夜幕下,灵秋看着面前全情投入、吞肉饮血的魔将,用力地握住了剑柄。
十年布局,世家已灭,叛军败退,大半个北方被她牢牢握在手中,或许是时候拿回属于她的东西了。
灵秋看着手中的凝霜剑,轻轻道:“母亲,阿靖,再等一等。很快,我就能杀光所有仇人,为你们报仇了。”
她发间,雪白的发带飞溅上鲜红的血滴,迎着夜风飘舞飞扬,除此之外,青丝云鬓,再无半点其他修饰。
宿妄匆匆赶到中州城的那日,薛氏灭族后留下的一地狼藉还没散去。
他奉焱狰之命,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城,只见中州城内,魔将们打着魔尊的旗号,正在四处抚慰收到惊扰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