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还在着急时,邵远已经反应过来了,心里也有了计较。
颜娘从不胡来。
他虽然不理解她的这番作为,但却很相信她,不会因为一时糊涂害怕毁了开业而勉强屈就赔偿。
“王掌柜,这件事你别管。”朱颜与王仁说,随后回头想了想,谦谨却又不失态度地与那学子道:“我觉得,在这里言说给您的赔偿有些不适宜,不如您告诉我住址,等我明日一早登门拜访,咱们详谈。”
马娘子诧异,忍不住道:“朱娘子,你怎么说胡话了?这人分明是故意找茬的,你怎么还上赶着给人送钱呢?”
“是啊,你年纪轻,见事少,还是听人一句劝,别犯糊涂!”
……
“这也行,就依你所言吧。”郭学子对她的举动和处理都很满意,笑呵呵的,十分开怀。
“等一等!”有人出声。
那学子正要离开的步伐就顿下来,回头却见一名穿着细锦衣的中年人从画坊走出来,皱眉头不悦道,“你又是谁?”
这人正是陈掌柜。
“你就是朱娘子吧?瞧着你年轻,手艺虽然好,但见事却太少。开门做生意什么事什么人都能遇到,可尤其是此事,却不可胡乱认下,若是认了,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你又当怎么办?不可开了先例,否则怎么做生意?”陈掌柜淡笑着同朱颜说。
王仁会意赶紧上来介绍陈掌柜的身份,朱颜一副才知道他是谁的模样,可随后却略微露出苦笑:“陈掌柜,咱们都是同行,想必您也晓得了我家三日后正式开张,触霉头可不好,这样的事还是就此了结吧,也当是图个平安。”
陈掌柜看她一副真的要这样大事化小赔钱了事的态度,顿时有些着急了,就说:“哎,朱娘子,一码归一码,平安是要的,但却不能留有污名,这事就这么认下也是有后患的。就同我方才说的,你难道想再有这样的事找上门?”
“当然不想。”朱颜摇头,却是一副无奈的样子。
那头的郭学子却不耐烦:“你们商量好没?你又是谁?能做这画坊的主?”
陈掌柜拱拱手道:“这位童生相公,想必这盏灯并非是您亲自购买的吧?”
他说得还算客气体面了,不是“别人买的”,而是“并非亲自购买”。
郭学子脸色一变,“你是何意思?”
陈掌柜不慌不忙,伸手示意,“您身上的青色衣袍,乃是去岁襄州松江县拉来的布料,一匹约合二两二,可做三身您这样的衣裳。”
郭学子脸色顿时大变,似乎已经意识到了陈掌柜要说什么。
可没等他张口,陈掌柜接着道:“您脚上的方口缘布鞋,是南城孙家鞋铺的手艺,他家在邝州传了三辈,这方口缘布鞋只有他做得针脚最密,鞋底子最厚,鞋缘缝合最好,一双却只要四百个钱,您说是不是?”
“再说您身后跑腿打杂的小伢子,看着是穿了件书童的黑掼衣,可只是套了一件衣裳,里头还是在外行走跑闲的束脚裤和黑布鞋……”陈掌柜笑道,“而且,我记得这个小伢子应该是徐家常用的,人老了记性差,不知道是不是?”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对手。
他和徐家于家肩挨着肩,脚碰着脚,都对对方的日常动向心知肚明,于家不必说不足为惧,只有徐家,仗着和衙门有些关系,各种霸道。
自家刚来的时候,不知其情,还往衙门里塞了不少银子打点,几次之后发现衙门的人光拿钱不办事,徐家要拿的单子依然给他家,对顾家,别说给订单了,就是平日里的杂税也一样没少,还时不时会找点小麻烦。
后来打听,才晓得徐家和范县丞的姻亲关系。
自此梁子结下,陈掌柜也格外关注徐家的一举一动。
朱颜也没想到,原本自己想借着认下这事,展现主动向徐家认输的姿态,引陈掌柜帮忙说话一二,如此徐家就能知道今日的情形。却也没想到陈掌柜对徐家居然了如指掌。
郭学子被陈掌柜揭了底,差点站不住脚,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是想说什么?”
可陈掌柜没说话,旁边有围观的好事者自然帮着解释了:“从头到脚不到二两银子的行头,怎么可能有这个闲钱买这样好的灯?”
人群立刻吁声一片,还有个老妇人上赶着说:“说的是啊,我上回见这灯好,又适宜随时带用,想着给我读书的孙子买一个,哎哟喂,没想到一问,十两银子一个,简直跟抢钱一样!”
“赵家婆子,你什么家底子,也有身份用这样的灯?人家尹老先生用的,怎么可能是俗物,你家小川子就用普通的灯得了,等以后考了秀才举人,才有资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