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亭看了眼北辰,反问:“那你说,如今谁会收摄政王的礼?”
北辰被噎住了,但还是坚持:“公子得罪了那么多人,好歹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能明送但可以偷偷送啊。”
时亭点点头,漫不经心道:“私相授受,更像结党营私了。而且我一个将死之人,留那么多后路做什么?至于你们,我不信届时你们走不了,不然一身武功全白费了。”
“呸呸呸,公子别胡说!”北辰急道,“半生休又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当时的北狄祭司不是留解药了吗?阿柳已经在努力找了!”
时亭猛地坐立,问:“你都告诉他了?”
北辰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低头缩脖子,嘴上却还是忍不住道:“当时我并不知道阿柳就是乌衡,只是觉得你自己不上心,便将半生休的事对他和盘托出了。而且,至今我还是觉得,他对公子是认真的。”
时亭恍然:“难怪他会对赵姬的事了如指掌。”
看来为了这份希望渺茫的解药,只要和当年北境兵变有关的事和人,他一点线索都不肯放过。
“其实还有事隐瞒了公子。”北辰见时亭的眉头越皱越深,吞吐道,“之前,我给公子看了证明阿柳就是乌衡的证据,但却没告诉你,我在经过柳泉关的时候,打听到一件惊世骇俗的旧事,是跟乌衡有关的……”
听到柳泉关这个地名,时亭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崇合二十七年夏,北狄带领诸多盟国南下攻楚,五月冲破定沽关,让向来攻无不克的镇远军一蹶不振,六月占倨军事重地北仓,中原腹地彻底暴露在铁蹄之下。
整个过程可谓长驱直入,势如破竹,所有人都觉得大楚再无还手之力,亡国近在眉睫。
眼看北狄就要攻破帝都最后的一道屏障——柳泉关,先帝提前在宫中备好了三尺白素,准备以身殉国。
而时亭得知此消息,却不比江南的百姓早。
没有任何犹豫,时亭快马出发,拿着生前老师留下的通行手令,一路驿站换马,没日没夜地奔袭五日赶到柳泉关。
而后便是迅速接手镇远军,重振这支军队的士气和战斗力,击退并驱赶北狄。
那一年,时亭一心扑在战事上,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半生休也发作得频繁,北辰不是在熬药就是在熬药的路上。
所以时亭根本没注意到,在柳泉关里竟然还有乌衡的足迹。
但他去柳泉关做什么?
彼时正值战乱,他又已经用阿柳的身份假死,而西戎正自顾不暇,怎么想他都不该出现在柳泉关。
“算了,不用告诉我。”
时亭却出口打断北辰,转而翻阅桌案上的密函。
北辰点点头,惋惜道:“也是,乌衡就算是阿柳,那也依然是大楚的敌人,再谈过去的事并没什么意义。”
不是。
时亭在心里反驳。
他只是恍然间产生一种直觉,那就是乌衡在柳泉关发生的事不仅与自己有关,而且很可能是自己欠乌衡的一笔怎么都还不清的债,从而动摇他以后每个和乌衡有关决定。
那太危险了。
突然,时亭的目光停在密函的一个地名上,和柳泉关有关的一切思绪刹那停止。
北辰问:“怎么了?”
时亭指了指密函上的地名,道:“这是个瓮中捉鳖的好地方,告诉严桐,是时候开始行动了。”
北辰跟着一喜:“前后探查一年多,可算有着手点了!”
时亭半眯了眸子,道:“不过在离京前,还有事得办。”
北辰抬头,在自家公子眼神里看到一股胆寒的杀意,不由一愣。
在离开北境战场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公子露出这种眼神。
是夜,一封从西戎快马加鞭的家书送到乌衡手里。
一刻钟后,乌衡摆脱昭国园的看守,翻进了摄政王府。
不知是不是某种默契,时亭这夜很晚了也毫无睡意,干脆将吏部送来的官吏名册打开,开始勾勾画画。
亥时,院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时亭瞬间猜到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