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衡吞下要说的话,轻笑一声,明显的皮笑肉不笑。
时亭问:“二殿下想什么时候离开帝都?”
乌衡放在袖子里的手摩挲了下指虎,道:“自然越快越好,时将军最早能什么时候安排我离开?”
时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陷入沉默,捻着手指思索。
乌衡借着皎洁月光,定定看着时亭。
不可抑制地,他想到自己以质子身份离开西戎时,信誓旦旦地跟王兄保证,下次回家一定带上时亭。
那时王兄开玩笑说,其实他嫁到大楚也行,做哥哥的可以到大楚看望他们。
许久,时亭抬头看向乌衡,直言:“西大营很快就有动作,那将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乌衡回神,冷静思考片刻,道:“时将军用的是我们,而不是‘你’,看来苏元鸣对你已经万分忌惮了。”
时亭不答。
乌衡看着时亭平静如水的脸,还是忍不住道:“苏元鸣不会让你善终的,为什么不跟我回西戎呢?你起码能……”
“二殿下,关于我能否跟你回西戎的问题,我们早就讨论过了。”时亭打断乌衡,认真道,“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那怕舍了性命也要做。而且我不是三岁孩童,我不会傻傻地坐以待毙。”
“是吗?”乌衡还想要说什么,但深知只是徒劳。
他应该意识到的,眼前这个人比他想像的还要铁石心肠。
短暂的沉默后,乌衡轻叹一气,换了个话头:“在离开帝都前,我们需要做哪些准备?”
时亭垂下眼帘,取过石桌上的冷茶喝了口,道:“二殿下只需要将西戎和大楚雪罂交易的相关东西整理出来,其他的我早有打算。”
乌衡问:“是要控制住帝权的肆意壮大吗?”
时亭没答,算是默认。
在乌衡这种顶级聪明的人面前,瞒也没用。
乌衡看了眼时亭面前的茶杯,问:“深夜来访,时将军不请我喝杯茶吗?”
时亭道:“凉的,而且只有一杯。”
还是他下午喝剩下的。
“无妨。”
乌衡猝不及防出手,取过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口饮尽。
时亭皱眉,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得逞的乌衡已经早一步起身告辞,飞身出府去了。
值夜的小厮见院里有光亮,匆匆赶来问:“将军,可是有要事?需要同知北将军吗?”
“不必。”时亭看了眼空空的茶杯,道,“只是一个故人来喝杯茶而已。”
说罢,时亭便起身往房里去了,留小厮一人匪夷所思。
谁家故人半夜来访?还有,谁会大半夜喝茶啊,还睡不睡了?
翌日,苏元鸣像往日一样起得很早,赶在文武百官到达承乾殿前便已在殿上批折子了。
钟则在一旁尽心伺候,目光在苏元鸣脸上流转了好几次。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苏元鸣因为手中实权愈大,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但他毕竟跟了崇合帝三十余年,对于朝局的暗流涌动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他清楚地明白,眼前的局面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不其然,这天临近下朝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静默不语的时亭倏地抬头,示意了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一眼。
紧接着,刑部尚书和御使大夫便越众而出,扬言要奏一件大案。
苏元鸣看了眼两老头,对于这种出其不意、不在自己掌控内的行为颇为不满,但鉴于两人都是三司的大员,还是问了句:“何事?”
刑部尚书率先开口:“陛下,近来臣等查明,朝中卖官鬻爵行为严重,甚至涉嫌四品及以上官员,故而需向陛下请旨,继续深入调查!”
听到这里,苏元鸣的脸色刹那变得难看至极,他几乎是第一时间看向时亭。
卖官鬻爵的事他当然知道,毕竟这就是他为了巩固自己权势,填充国库亏空想出来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