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小说

第 53 章（第2页）

“观澜轩地基松动之说，纯属托词。”钱嬷嬷语气肯定，“老奴虽不通营造，但也见过不少房屋。那轩馆外墙砖石严整，檐角毫无下坠迹象，门窗紧闭却无尘垢堆积，显然时常有人出入打理，绝非封闭修缮之状。且轩后临水处的凹痕水线，非自然侵蚀所能形成，倒像是……经常有重物由此出入水面，拖拽留下的痕迹。”

孙嬷嬷接口道：“据丫鬟所言，西侧院落仆役极少，日常洒扫由固定几人负责，且多在清晨，避开旁人。观澜轩更有两名据说是公爷从南边带来的‘护院’专职看守，寻常仆役不得靠近。那两名护院，丫鬟描述‘眼神有点木，不太爱说话’，与我们之前接触过的、某些被邪术侵蚀心智的低级教徒特征，颇有相似。”

太监则从营造角度补充：“观澜轩的形制，看似普通水榭，但其地基的纵深与承重结构，远超出正常需求。且其位置与引水渠道的关联颇为微妙，若其下有密室或通道连接湖底，在水利上是可行的。轩周竹林的种植，暗合某种简单的迷踪阵法，虽粗浅，但足以阻碍普通人随意窥探靠近。”

所有的细节，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观澜轩绝非寻常建筑，其下很可能隐藏着秘密空间，且与水域相通，用于运输或进行某些不可告人的活动。那沉重的木箱，极有可能就是通过水路或轩内的密道，运入了地下。

“如此看来，‘观澜轩’便是关键所在。”一位幕僚沉吟道，“只是守卫森严，又有阵法遮蔽，强攻必然惊动。若能找到其水下入口或另一条密道……”

云青的手指在地图上沁芳园的位置轻轻敲击，目光沉静：“对方经营日久，必然留有后路，也必然有我们尚未发现的出入口。黑云岭那条未探明的阶梯，或许就是其中之一。”他抬眼看向影七，“沈泽那边，有无新消息？”

影七答道：“半个时辰前刚收到飞鸽传书。沈公子发现的那条阶梯，向下延伸约二十丈后，进入一段天然溶洞水道，水流湍急，深不见底。他们备了简易皮筏试探，顺流而下约三里，水道变宽，似乎与一条更大的地下暗河相连，方向……大致指向东北。沈公子已派人携带信号与标记之物，继续顺流探查，同时也在寻找可能的其他出口或人工痕迹。”

东北方向……云青的目光立刻落在地图上。从黑云岭向东北，经过复杂的地下暗河水系，理论上是可能通往京城西北郊，甚至……与沁芳园所在的北郊水系产生某种关联！京郊水系本就错综复杂，前朝曾有过利用地下暗河进行漕运或修建隐秘工程的记载。

一条隐隐的线索，似乎将黑云岭与沁芳园这两个看似遥远的地点，通过地下暗河，联系了起来！

书房内众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阿洙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也忍不住微微前倾了身体。她体内的潮汐之力虽然不能动用，但对“水”的天然敏感仍在。听到地下暗河、水系连接这些字眼，她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了一下，一些模糊的、关于影鳞族古老记忆的碎片似乎要浮现，却又因为神魂尚未痊愈而无法清晰捕捉。

云青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动作，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继续部署：“立刻传信给沈泽，让他将探查重点放在暗河沿途是否有人工开凿、停泊、或搬运的痕迹上，尤其是可能通向地面或与其他水系交汇的岔口。同时，调集我们手中所有关于京城及周边历代水利、暗渠、秘道的图纸与记载，彻夜比对分析，找出黑云岭暗河可能通往的区域，特别是北郊一带！”

“是！”

“沁芳园那边，继续保持严密监控，但暂停一切主动靠近观澜轩的试探，以免对方狗急跳墙。重点观察其水面动静、夜间是否有异常声响或光亮、以及是否有人员物资通过非正门途径进出。”云青条理清晰，语速平稳，仿佛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大线索打乱阵脚，“另外，加派人手，秘密查访北郊所有可能与地下暗河、废弃水道、古老水井相连的地点，尤其是那些产权不明、或归属与承恩公府有关联的庄园、林地。”

一道道指令迅速发出，整个皇城司的精干力量，如同精密的仪器，围绕着这两条逐渐靠拢的线索，高速而隐蔽地运转起来。

夜更深了。书房内众人散去，只余云青与阿洙。

阿洙起身，准备回房休息。走到门边，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仍站在舆图前凝神思索的云青。烛光将他挺直的背影拉得有些孤独，肩头的压力仿佛凝成了实质。

“大人，”她轻声开口，“水脉相通，若有邪异之物经暗河转运，或举行仪式，必会扰动水之灵性。我虽暂无法力，但若靠近相关水域，或能有所感应。”她的话说得很谨慎，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并非要求参与。

云青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眼神清澈而认真，没有逞强，只有基于自身能力的理性考量。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影鳞族对水的感知天赋，或许在寻找暗河出口、辨别邪气沾染上，确有独到之处。

但想到她尚未痊愈的神魂，想到地下洞窟中的凶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想拒绝。可话到嘴边，看着她沉静却坚定的眼眸，想到眼下错综复杂、时间紧迫的局势，那拒绝的话竟有些说不出口。

“你的心意，我明白。”最终，他选择了折中的说法，“此事需从长计议，待沈泽那边有更确切的消息，待你的身体再好一些，再议不迟。眼下，你仍需静养。”

他没有完全拒绝，留有余地。阿洙听懂了，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轻轻退出了书房。

门关上，室内重归寂静。

云青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上那蜿蜒曲折、象征水系的淡蓝色线条。黑云岭与沁芳园之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由黑暗与水流构成的纽带，正在渐渐浮现。

朝堂的微澜，案件的推进，地下暗河的线索，还有阿洙那沉静眼眸下的坚持……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深秋的夜晚，交织成一张越来越紧、也越来越清晰的网。

而他，必须成为那个在网收紧之前，看清全貌并找到破网之点的人。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敲打着屋檐，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较量，奏响急促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