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璋,你是在担心我吗?”
许玉璋闻言身形几不可查的微微一僵,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盯着苏楼枝那双狐狸眼。
担心?
这个词就像一颗陌生的石子,投入她天生情感不丰,后天经历更是将许多细腻情感剥离或深埋的心湖。
湖水冰冷,波澜不惊。
她能理解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从小自己并不讨喜,就连哭笑都很少,是家人用爱意将她浇灌成如今的模样。
家人是“好”,那些杀了自己全家的畜生是“坏”。
后来阴阳两隔,是师父将自己捡回去,教自己弓道,养育自己成人。师父对自己的好,她也是能明白的。包括后来的苏楼枝、谢惟初、时惟与、陆摇光,这些都是“好”。
她能理解“痛”。小麻雀经脉损伤会痛,箭矢穿过身体会痛。失去至亲的痛虽然遥远,但那也是烙印在自己记忆深处的痛。
她能理解“目标”。变强,复仇,是清晰的目标,支撑着她日复一日的苦修。
但“担心”是什么?
是母亲将自己推入暗道时眼中的那份决绝与不舍吗?她记得那份眼神的温度,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情感。
是像看到小麻雀明明不适配却拼命强求,让自己的经脉都被灵力冲的遍体鳞伤时,自己心头那股陌生的滞闷感和想要做些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吗?
她无法准确的给这种情绪贴上准确的标签。她不是“好”或者“坏”,也不是“痛”,更与直接的“目标”无关。它更像是一种牵扯,视线会不由自主的被牵引,就连心神也会被扰动。
平静的心湖下也会掀起陌生的波澜。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苏楼枝带着疲惫和试探的笑容,看着那双风流不羁的狐狸眼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期待。她能感觉到这句话似乎对他很重要。
于是,在短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许玉璋迎着苏楼枝的目光,很轻,却极肯定的点了点头。
她并不需要理解“担心”的确切含义,她只知道目前小麻雀的情况无法让她视而不见。如果这种牵引心神,想要对方变好的感觉就是“担心”。
那么,她或许就是在担心他。
得到肯定的苏楼枝愣愣的说不出话,直到许玉璋收回手他才从怔愣的状态里抽离,转过头机械的挥着剑,嘴里快速的说了声“谢谢”。但红透的脖颈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张。
许玉璋依旧是在一旁静静陪伴,她不再试图出声引导,只是偶尔,目光会落在少年挥剑的痕迹上。冰封的眸子倒映着星河,也映着少年不服输的倔强身影。
苏楼枝剩余的四千剑还差一半,露台上的弟子已经三三两两约着一起去饭堂吃晚饭。而此时谢惟初和时惟与搀着已经累虚脱的陆摇光走来。
“要命啊~我真的想回家了,当时要不是我爹骂我,我也不会瞒着家里偷跑到太上剑宗,都是作孽啊!”
陆摇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控诉:“我还有各三千遍没练完,我的手都抬不起来了,苏师兄!你一会可得帮我打饭!”
苏楼枝木剑划过一道圆融的弧线,诧异的问道:“周先生不是说不做完不让走吗?你不怕雀先生告状?”
“哪能啊?我反正是做不完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去食堂吃完饭回去再补上。”
许玉璋瞟了一眼陆摇光的雀先生嘴边的某特制谷丹心下了然,从荷包里拿出十颗谷丹喂给苏楼枝的雀先生,又摸了摸它的脑袋,舒服的雀先生眯了眯眼。急的许玉璋头上的啾啾大声叫了好几声,最后也得到了许玉璋的投喂才算完。
苏楼枝的雀先生看了一眼还在练的苏楼枝,人性化的“哼”了一声后飞到苏楼枝肩头,当做没看见他还未做完。
“多谢。”苏楼枝抚了抚肩头的雀先生,将木剑背负身后,笑着向许玉璋伸出手,“走吧,再不去食堂陆师弟怕是还有的闹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