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仿佛是我的错觉,又仿佛无比真实——他原本沉静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那不是其他保镖那种事不关己的冷漠,也不是好奇的窥探,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剧烈震荡的情绪。那里面有震惊,有难以置信的愤怒,有深切的痛苦,还有一种……几乎要冲破一切束缚喷薄而出的、炽烈的什么。
但那光芒消失得太快,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自己濒临崩溃下的幻觉。下一秒,他的身影便无声地退入了更深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我的世界,已经被顾凛强行拖入了楼上那片熟悉的、充满惩罚意味的黑暗里。
卧室厚重的门在身后被猛地踢上,发出沉闷的、仿佛隔绝了所有生路的巨响。顾凛松开了拖拽我的手,我踉跄着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膝盖和手肘传来钝痛。
房间没有开主灯,只有角落里一盏昏暗的壁灯亮着,吝啬地洒下一圈昏黄模糊的光晕,反而让大部分空间沉在更浓重的阴影里。空气凝滞,弥漫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压抑感,混合着顾凛身上传来的、冰冷的雪松香气和一丝难以形容的、仿佛金属锈蚀般的躁动气息。
他站在我面前,逆着那点微弱的光,身形高大得像一座即将倾覆的山。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站在那里,胸膛微微起伏,解开自己西装外套的扣子,动作缓慢而刻意,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从容。金属扣子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我蜷缩在地板上,仰头看着他,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生理性的恐惧让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沙子,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看见他垂下的眼帘,那长长的睫毛在昏黄光线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令人不敢直视的风暴。
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在一旁的沙发上,那昂贵的面料滑落时几乎无声。然后,他弯下腰,一只手轻易地攥住了我睡衣的前襟。
布料是沈修以前喜欢的柔软丝绸,此刻却成了束缚。他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冰凉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我颈下温热的皮肤,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
“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不再是餐厅里的冰冷警告,而是染上了一层晦暗的、灼热的情绪。
我被迫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壁灯的光线从他侧后方照来,让他半边脸隐在黑暗里,另半边则被勾勒出冷硬凌厉的线条。他的瞳孔黑得吓人,深处却像有岩浆在滚动,不再是纯粹的控制欲,而是混杂着愤怒、烦躁,以及一种……因我的“不完美”而引发的、近乎暴虐的失望。
“为什么就是学不会?”他喃喃低语,更像是在质问他自己,或者质问某个不存在的幻影。攥着我衣襟的手猛然收紧,向上提起,我不得不被迫踮起脚,呼吸困难。
“沈修从来不会这样……他永远那么得体,那么从容……”他的目光像刷子一样刮过我的脸,挑剔着每一处不够“像”的细节,最后停留在我因为恐惧而微微张开的、颤抖的嘴唇上。
下一秒,他猛地将我掼向旁边宽大的床铺!
身体陷入过分柔软的羽绒被中,短暂的失重感后是更深的陷落。未及反应,他沉重的身躯已经随之覆压上来,阴影彻底笼罩了我。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他的动作不再有任何迟疑或试探,粗暴而直接,带着一种摧毁般的力道。睡衣脆弱的丝绸在他手下如同纸片般被撕裂,冰凉的空气瞬间包裹住暴露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密的疙瘩,随即被他滚烫的掌心覆盖、碾压。
疼痛是尖锐而具体的,从被粗暴对待的皮肤,到被牢牢禁锢的手腕,再到更深处被强行闯入的不适与屈辱。我咬紧了牙关,将脸死死埋进带着他惯用冷冽香气的枕头里,试图阻隔他的气息,阻隔这令人绝望的现实。
视线所及,是近在咫尺的、床头柜深色的木质纹理,在昏暗光线下模糊扭曲。墙壁上,我们交叠的身影被壁灯投射成一片庞大而动荡的、不断晃动的阴影,张牙舞爪,吞噬着墙上原本宁静的印花壁纸。
他几乎不发出声音,只有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后和颈侧,灼热而潮湿。偶尔,从他喉咙深处会逸出一两声极低的、仿佛痛苦又仿佛满足的闷哼。他的手指深深嵌入我手腕的皮肉,留下必定青紫的指痕,另一只手则用力固定着我的腰侧,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的意识在剧烈的颠簸和疼痛中渐渐涣散。视线开始模糊,只能看到头顶天花板上,那盏昂贵水晶吊灯模糊的轮廓,在昏暗中像一只冰冷的、凝视一切的眼睛。耳边嗡嗡作响,混合着他粗重的呼吸、床垫轻微的咯吱声,以及我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濒临破碎的跳动。
在某个意识漂浮的瞬间,我仿佛又瞥见了那双眼睛——楼下阴影中,那个保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的微光。它像一颗遥远的、寒冷的星,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由顾凛主宰的黑暗痛苦中,短暂地闪烁了一下,旋即被更汹涌的黑暗浪潮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身上的重量骤然减轻。
顾凛离开了。
他站在床边,背对着那点昏暗的光,慢慢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衬衫和西装裤。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动作恢复了那种特有的、冰冷的条理性,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野兽只是我濒临崩溃下的幻觉。
房间里只剩下我破碎的喘息,和一种粘稠的、令人作呕的寂静。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我一眼。只是用那种恢复了平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冰冷的声音,丢下一句:
“记住今晚。”
然后,他迈开步子,走了出去,房门被轻轻带上,落锁的声音清晰而果断。
我瘫在凌乱不堪的床铺上,像一具被丢弃的破败玩偶。身上无处不痛,冰冷的空气舔舐着暴露的皮肤。视线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盏水晶吊灯依旧冰冷地悬挂着。
昏暗的壁灯光晕,静静地笼罩着一室狼藉,和其中那个已然碎裂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