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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制品的烙印(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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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冰冷,刺鼻,无孔不入。它取代了地牢里腐朽的霉味和铁锈气,却也带来另一种形式的、属于现代医疗的、不带感情的疏离感。光线是苍白的,从天花板均匀洒下,照亮了这个单人病房的每一个角落,无所遁形。我躺在过于柔软洁白的病床上,身上连着一些冰凉的监测探头,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头,透明的液体一滴滴流入血管,带来些微凉意。

身体依旧被无处不在的疼痛包裹,但那种尖锐的、源于新鲜创伤的剧痛,已经被药物缓和成了沉闷的、持续的钝痛和酸胀。最难受的是喉咙和脖颈,吞咽像吞刀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颈部的肌肉,提醒着我那副沉重铁枷曾存在过的痕迹。手腕和脚踝被仔细包扎了起来,厚厚的纱布下是火辣辣的刺痛和深可见骨的勒痕。

意识比在地牢时清晰了许多,但依旧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声音模糊,反应迟钝。只有哥哥——沈修,现在他坚持让我在私下叫他“哥”,尽管在外人面前他依然是沉默的保镖“俞夏”——的存在,是这模糊世界中唯一清晰真实的锚点。

他一直守在床边,几乎寸步不离。身上还穿着那套潜入别墅时的黑色劲装,只是外面罩了件不起眼的深色外套,脸上刻意维持着属于“俞夏”的平静,但眼底的红血丝和偶尔掠过我身上伤痕时那无法完全掩饰的痛楚与暴戾,泄露了他真实的心绪。

医生和护士进来过几次,询问情况,做基础检查。他们的态度专业而克制,没有多问这个浑身是伤、被一个“保镖”紧急送来的年轻男子的来历,只是专注于处理那些触目惊心的外伤。我被要求做了全面的血液检查,拍了X光片,因为持续的低烧和腹部隐痛,还被安排了更详细的腹部超声和胃部检查。

沈修始终陪在一旁,以“雇主家保镖”的身份,言简意赅地回答着医生关于“意外受伤”的询问,他的目光却紧紧跟随着每一个检查步骤,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此刻,我正被护士推去做胃镜前的准备。沈修跟在推床旁,一只手始终轻轻搭在床沿,仿佛一种无言的守护。我的意识有些昏沉,对即将到来的检查感到本能的紧张和抗拒。

“别怕,小钰,只是检查一下,很快。”哥哥俯身,在我耳边低声说,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在外面等你。”

我点了点头,努力想给他一个“我没事”的眼神,但大概看起来只是虚弱地眨了眨眼。

检查过程并不愉快。冰凉的器械,无法控制的干呕,医生平静的指令声,还有仪器探头在体内移动时带来的怪异感觉。我闭着眼睛,尽量放空自己,但一些零碎的画面还是不受控制地闪现——顾凛冰冷的眼神,砸过来的酒杯,滚烫的汤水,还有……那些被强迫着、日复一日模仿沈修哥饮食习惯、作息规律、甚至……“培养”出类似胃病的“训练”……

不知过了多久,检查终于结束。我被推回病房,沈修立刻迎了上来,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和眼角的生理性泪水,他的眉头狠狠皱起,几乎要掩饰不住情绪。

“病人需要休息,结果稍后会由主治医生统一告知。”护士交代了一句,便离开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人。沈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我没输液的那只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我手背上因为长期输液和营养不良而格外清晰的血管。

“很难受吗?”他问,声音压得很低。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很难受,但心里更乱。那些检查,那些扫描……它们像一把把精准的手术刀,即将剖开的不仅仅是我千疮百孔的身体,还有那些被顾凛强行刻印下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烙印”。

等待结果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我半睡半醒,沈修就那样静静地守着。直到主治医生拿着厚厚的检查报告,神色凝重地敲门进来。

“俞先生,”医生看向哥哥,语气严肃,“林先生的检查结果大部分出来了。外伤的情况我们已经处理,主要是严重的软组织挫伤、多处浅表撕裂伤,以及颈部和四肢关节处的过度拉伸和压迫性损伤,需要时间静养和康复治疗。感染也在控制中。”

沈修点了点头,示意医生继续。

医生翻动着报告,眉头越皱越紧:“但是……有些情况比较特殊,或者说……令人费解。”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们发现,林先生身上存在大量陈旧性伤痕。”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困惑,“这些伤痕的位置、形态、甚至愈合后留下的疤痕组织特征……非常具有特点,而且……相当集中。比如左侧肋下第三根肋骨处的线性陈旧疤痕,右肩胛骨下方的不规则浅表疤痕,左小腿后侧的片状色素沉着区……”

医生每说一处,我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一下。那些地方……我都知道。是在漫长的“替身”生涯中,被顾凛用各种方式——“意外”、惩罚、甚至是他偏执的“复原”要求——留下的。他有一本厚厚的、关于沈修的相册和医疗记录,里面详细记载了沈修从小到大每一次受伤的位置、原因和愈后情况。

而顾凛,曾无数次对着那些照片和记录,然后用冰冷的目光审视我,再然后……用他的方式,让我身上“长出”一模一样的伤痕。美其名曰:“这样才更像。”“连伤痕都是他的印记,你才能彻底成为他。”

“……更令人担忧的是内部情况。”医生的声音将我从冰冷的回忆中拉回,“林先生的胃部黏膜显示有慢性炎症和多处陈旧性溃疡瘢痕,肠道功能紊乱,甚至有轻微的应激性胃部形态改变倾向。这与他的年龄和……通常情况下的外伤患者表现,不太相符。倒像是……长期承受巨大精神压力、饮食极度不规律、甚至……有过针对性伤害历史的人,才会出现的器质性改变。”

针对性伤害历史……

我的胃猛地抽搐了一下,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不是错觉。那些被强行灌下的、与沈修“喜好”一致但可能并不适合我体质的食物;那些因为“扮演”不到位而被惩罚性的禁食或强迫进食;那些在暴怒中落在腹部的拳脚……

“另外,”医生翻到最后一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们在对比林先生入院时拍摄的全身伤痕分布图时,无意中发现……这些伤痕和内部病灶的分布规律,与一份多年前我们医院归档的、由顾先生送来抢救的,一位已故病人的部分历史伤情记录……有高度相似性。”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沈修握着我的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让我感到疼痛。他抬起头,看向医生,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寸寸冻结,又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燃烧。

“已故病人?”沈修的声音嘶哑得可怕,“谁?”

医生似乎被沈修瞬间爆发出的气势慑了一下,但还是尽责地回答:“因为涉及病人隐私,具体姓名我不能透露。但那份记录属于大约三年前因意外去世的一位沈姓患者。当时的部分陈旧伤情记录,作为科研资料被匿名留存了下来。我们也是在进行内部数据比对时才偶然发现的……这种相似度,实在是……太罕见了。”

沈姓患者。

三年前。

意外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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