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西棠离开之后,她摸了摸商宁滚烫的额头,先为她换下湿衣,听她唤冷,又点起火炉,从自己房中拿了被褥,尽数盖在商宁身上。
全身都湿透了,也不知在雨中淋了多久,朱颜在院中平日煮热水的小火炉上煎了姜糖水,一匙一匙喂商宁喝下。
到了这时候,原本浑身冰凉的商宁身体终于回暖,口中也不再喊冷。
“爷爷,大师兄……我想回家……”烧得迷迷糊糊的商宁紧闭着双眼,带着哭腔喊道,腮边滑落两行泪,唇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今夜,究竟出了什么事?
自遇见商宁以来,朱颜从没见过她这样虚弱的模样,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很多年前,逃难来白玉京的路上,她还只有七八岁大的妹妹,也是这样哭着对她说,自己想回家。
可那时候,她们已经没有家了。
她的妹妹,死在了来白玉京的路上,连裹身的草席也没有,朱颜徒手挖开灰褐土地,将她葬在了一棵枯树下。
后来,她终于有了安身立命之处,却已经无处寻回妹妹的尸骨。
若是她的妹妹还活着,应当就是阿宁这样吧。
朱颜坐在榻边,握住商宁的手,轻轻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管什么样的苦厄困境,终究都会过去的,所以不要害怕。
第二日,日光照进室内,商宁有些不安地蹙着眉,缓缓自梦中醒来。
她看见朱颜握着她的手,俯身睡在床榻旁。
“朱颜姐姐……”
朱颜听见她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眸中带了欢喜之色:“你醒了,可有觉得好一些?”
商宁喉咙干涩,她嘶声道:“我想喝水……”
朱颜起身,为她倒了一盏茶水,喂到嘴边。
“我现在去药堂,请医修来为你诊治。”朱颜想起昨夜萧西棠的话,为商宁掖了掖被角,“阿宁,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转身向外走去。
商宁头脑尚还有些混沌,她又想起昨夜陈山河在雨中对她露出的那个笑,还有亲自交到她手中的那把刀。
那把刀呢?
大侠留下的那把刀呢?
商宁挣扎着起身,最后在自己的乾坤袋中找到了刀。
刀身上镌刻着两个字,破霄。
商宁抱着刀,又想起了陈山河,想起他们初见之时,他落拓又潇洒的样子。
她唤他一句大侠,而陈山河所为,也无愧一个侠字。
但商宁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行善者,自身却不得善果。而如冯尹那样的人,却还能活着。
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两行眼泪悄无声息地从商宁眼角滚落。
午后,商宁在外院找到了胡叔。
他面上带有疲色,见了商宁,有些惊讶:“既然受了伤,便好好在房中休养。”
昨夜,他是亲眼看着萧西棠带着浑身染血的商宁回到府中。
其实商宁并没有伤得如他以为那样严重,一身血衣,更多是陈山河的血。
她没有解释什么,只问:“大叔,大侠——就是陈山河,他葬在哪里?”
胡叔的脸色黯了一瞬:“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偶然遇见,他帮了我。”商宁低声道。